距离保定军以东六十里左右的新八部营盘的一座大帐内。
炉火里的木柴烧的噼啪作响,上边坐着的大锅也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响声。
随着锅里的水响声越来越大,一股羊肉特有的膻香味在帐内弥漫开来。
“颈肉最是美味,这个给你吃。”闻到香味后,一直打着瞌睡的耶律涅里,睁开眼睛起身从锅里捞出几块上脑肉装进盘子里,递给了奚人五部首领苏支,“你正是能吃的时候,该多吃一些。”
“你邀我出兵过来,就是为了吃肉?”苏支接过盘子放在木几上,略微有些不耐道:“多在这里待上一天,草料就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契丹与奚虽然是同出东胡的孪生兄弟,但各自想要发展,外加因分背而居的缘故。
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争抢牧地,河源以及牲畜与口众等状况。
可谓经常大打出手,也就是近几十年因为共同抗唐,关系才有所缓和。
但也只是有所缓和,只有出现共同利益时,才会相互合作。
加之奚人与新八部对安禄山的态度有所不同,奚人的地盘看似比契丹人的要小一些,但实力上其实更胜一筹。
对于苏支的不耐,耶律涅里不敢有任何不满,捋了捋全白的胡须笑吟吟道:“你现在是五部的大俟斤,怎么还跟孩童时那样急躁。
想要吃掉全军而出的辽东军,单凭现在的勇士还不够。166小说
再耐心等一等。”
苏支对耶律涅里的说辞很不满,“你的胆气不但都长在了心思上,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也越来越小。
有你把持着大夷离堇的位置,难怪遥辇八部会被辽东打成这样。”
拿出小刀割了一片肉塞进嘴里,苏支边咀嚼边直视耶律涅里的目光道:“安禄山一直在催我增兵,我没有多少功夫陪你在这里耗着。
至多再等五天,我就要率族人南下帮着史思明对付唐人。
你最好抓紧些,不然别怪我不敬你当年抱过我的这份情谊而抽身离开。”
耶律涅里虽然对苏支的说法嗤之以鼻,但面上去依旧笑吟吟,“可不敢真把你当孩童来看。
你太过相信安禄山,是会吃大亏的。
而且你在长安做过质子,该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
苏支放下割肉的短刀,撇撇嘴道:“不要将你的狡猾用在我身上。
我说过,给你五天的功夫,便一天都不会再多给。”
耶律涅里摇摇头,“这一次你走不得那么早。”
见苏支凌厉的目光陡然一立,耶律涅里摆摆手,“不是我倚老卖老,也不是在与你耍心思。
从乙室与突举两部逃出的人口中,你该知晓唐人凌厉的手段。
眼下你我合起的十万勇士,根本无法留下这些辽东军。
而且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一旦错过的话,有没有下次都不一定。
必须要再等些勇士过来才能动手。”
掰了一小块面饼放进嘴里仔细略咀嚼,耶律涅里声音变得低沉道:“辽东军突然出在黄水上游,绝对不会飞过去的。
十成的原因是走得柳城谷口。
而走柳城,没有安禄山的发话,是没人敢把辽东军放进来。
这意味着你与安禄山的关系,比不上那个罗姓唐人。”
“比不得又能怎样?”苏支目光变得有些发冷,盯着耶律涅里道:“我只是带兵助阵,而不是过来打头阵与卖命冲阵。”
耶律涅里呵呵一笑,“你觉得我说唇亡齿寒是在吓唬你?
小半个大鲜卑山,还有三十多万的老八部归附辽东,还觉得与你没半分关系?
不过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不过。
因为你没亲眼见过辽东军骇人的手段。”
说到这,耶律涅里乘了一碗肉汤吹了几下抿了一小口,叹息一声继续道:“但你是眼见着我下令其余几部举部而来,实在不该再有这样轻视的想法。”
苏支目光依旧凌厉道:“既然安禄山同意将辽东军放进来,那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依旧不错。
我库莫奚五部与你们八部不同,无需担忧辽东那边带来的威胁。
另外,罗姓小子顷辽东所有之军前来突袭,居然被围在西北的角落。
名头显然是被夸大。
楞利实被这样的庸才打得臣服,你也被吓成了这样,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唉,你的固执简直与你祖父一模一样。”
从锅里又捞出一块羊腿放进苏支的盘子里,耶律涅里脸色凝重道:“安禄山放辽东军过来,并不一定是因为关系好,更有可能是因为惧怕。
契丹人不管是哪八部,你都该知道实力如何。
楞利实降过去,我又如此孤注一掷,还不能让你有所警觉。
你这个大俟斤做得并不称职。
这一战若是我能胜了,一切都好说。
若是败了,土护水与大鲜卑山将再无契丹人。
而你那五部,也将离灭部也不远。”
苏支目光微微一凝。
耶律涅里的话很难听,但他却并未动怒。
因为他知道耶律涅里这个老家伙最是狡猾,最不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