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制,”带着安宁走进会议室的郭广宇刚开口就被人抬手制止,也只能无奈地看了安宁一眼,默默退出。
“安小姐,你应该也看过了”被推过会议桌来的是一份xx周刊。“我们很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上面所刊登的内容。”缓了一下,已经做过几期港姐特辑的高级监制黄生尽量放柔语调:“只要你否认,我会代表电视台为你出面澄清,甚至可以请律师告媒体诽谤”
“不需要律师。”抬起头,安宁的眼神清明如水。
“四大金刚”的面色一缓,因她的镇静而稍稍安心。任职艺员部的陈女士已经开始微笑“我就说xx周刊现在越来越过分,居然报道这种不实的文章”
“是真的。”一句低语让陈女士收声,几个tvb高层同时色变。
“真的?你说xx周刊报道的都是真的?”黄生跳起身,指着安宁的手指有些发抖“你知不知道光今天下午公司就接到多少市民打的电话?你、你,你这是在欺骗”
定定地子他,安宁眼中波澜不兴“我无意欺骗任何人。如果报名表上有‘是否生育’一栏,我一定会填是。黄生,xx周刊所写的虽然不都是事实,但关于不良少女的事有一半真实。那段过去并不光彩,对于我而言是并不想多提的回忆。但,不主动提及,不代表我存心隐瞒,欺骗”
“给大会造成的不良影响,我很抱歉。不论大会会做出怎样的处理,我都会服从。”
看着安宁平静的眼神,原本暴怒的黄生突然安静下来,同几位高层交换了下眼神,才转向安宁“安小姐,你先回去吧!在通知你筹委会的决定之前,希望你能够保持低调,不要和外界接触。”
“是。”站起身,安宁平静地走出会议室,从容而淡定。却在无人的昏暗长廊里靠在墙上,久久不能移动。
郭广宇远远地看到她时,几乎要错认那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蜡像。静默许久,他还是没有上前,只转身悄然离去。
安宁走出电视城,没有看到李健文的车,便顺着马路一直向前走。
寂静的路,热闹的街,这座不夜城,到处都是灯光,没有一处黑暗可以遮掩她绝望的痛楚。
她慢慢走上天桥。站在天桥上,看远处、近处的灯火通明。桥下车来车往,可心却寂寥如斯,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可以存在的位置。
站了很久,她才下了天桥,一路漫无目的地浪荡。直到被人撞到。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闪耀的霓虹灯,才知道是一群刚刚散场的观众。
不知为什么,她走到售票窗口。在用“随便”两个字回答售票员看什么电影的问题后,花钱买了一张电影票,甚至不知道自己将要看的是一场什么电影。她走进放映室,坐好。看着大银幕从黑暗渐渐现出一点光亮,然后幻出一个斑斓绚丽的彩色世界。
那一瞬间,她的心突然热起来。那一点暖如同燃烧的火苗转瞬燎原,让她的心滚烫得几乎破胸而出。强而有力的心中,在告诉她,告诉这个世界,她,安宁就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这个可以创造奇迹的梦的世界!
其实,电影并不是特别吸引她。那是一部在她看来已经是老片的喜剧片。因为是午夜场,入座率不曾过半。许氏兄弟在银幕上夸张作势,她的身边不时爆出一两声笑。安宁却定定地看着银幕,无声地哭泣
一推开门,就被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跑到哪去了?”李健文稍稍放手,按着她的肩膀,又急又怒“早就叫你带上手提电话了”声音一顿,他看着安宁有些浮肿的眼,放柔声音:“哭过了?”可为什么会觉得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虽然看似疲惫,倦倦的,却让人觉得她整个人都在燃烧般神采奕奕。
“是啊!眼睛肿了吗?”似乎每次哭都会被这家伙看到呢!叫她想扮下难为情都提不起兴头。
侧了下头,觉得房间里格外安静。“妈和小乖睡得很熟啊!”“她们不在。”李健文放开手,径直去倒了杯花草茶递到她手上“我叫我爸陪她们住到酒店去了,明天一早就过关去内地旅游。”
沉默片刻,安宁还是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谢谢。”虽然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光说“谢谢”就可以说得清的关系,但她还是很想再谢他一次。
低下头,难掩嘴角那一抹苦笑,却只是故作轻松地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反正小乖现在不在,你就算打算一赖到底,我都会做你的同谋。”
瞥他一眼,安宁也不生气“要是我真的那样做,一个指着我鼻子大骂的那个就是你吧!”
摸摸鼻子,李健文不置可否,只是笑。
安宁也不理他,索性起身伸了个懒腰“睡觉!你自己自便吧!反正也没什么好招呼的”
“咦?”看着毫不避忌走进卧室去的安宁,李健文愣了半晌,不禁摇头“是神经大条还是根本不担心了?这时候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去睡觉?哼为什么失眠的是我啊?”不公平!
不过世事本就是不公平。这一夜,失眠的绝不仅仅是李健文一个人。
就在凌晨一点的现在,tvb办公楼的一间会议室,仍然灯火通明。关于如何处理眼下的突仿件,四个高层分成两派,各持己见,一时都没法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就这样僵持了近半个小时。最后还是监制黄生提议“既然定不下解决方案,不如听听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意见,毕竟他们工作在一线,看得更清楚一些。”
于是,坚守在外,早就睡眼惺松的一批低层就这样参与到讨论中。不过可惜,大公司的弊餐在于,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选择一个阵营,加入一个派系是每个员工不可避免的。一群低层员工,不管是阿谀奉承还是巴结讨好,说来说去说的还是自己上级说的原话。半个小时过去,事情仍然还是没个结论。
“事情总要有个结论,才能向上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怎么向珍姐报告?珍姐又怎么向夫人交代?”实在耐不住性子。黄生说话隐隐带刺,见对面一直叫嚣的两个不说话,他便随便把手一指“那边那个,你说一下你的意见”
“是我?”坐在外围,甚至连会议桌都没靠近的郭广宇紧张地站起身,张张嘴,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开口:“我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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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命运的钟声
“他是什么职务?”郭广宇一句话还未说完,坐在黄生对面的头半秃的张生已经眯着眼睛不满的用下巴点他,眼睛却一直在盯着他对面的黄生。
“助理导播郭广宇。”陈女士平静地回答“他是什么职务不要紧,只要他说的意见有道理,我们就应该考虑。黄生说得对,我们也是要向上面交代的,不能大家坐在这里一直讨论,却没有个结论”绵里藏针,让张生也不禁要顾虑一二。
另一位却不阴不阳地开口:“说穿了你和老黄就是一心想保那个安宁嘛!我话先放这,对于这种破坏公司名誉的事,别说我不允许,就是夫人和六叔那儿也是通不过的”
涨红了脸,郭广宇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林生,您觉得现在取消安宁的参赛资格就可以挽回公司已经受损的名誉吗?”
虽然突兀,但这一句话却让几个高层同时静下来,在心底自问,每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也正因为这答案,一时竟没有人开口,静待这个不够资历的小字辈开口说话。深吸一口气,郭广宇继续道:“既然现在就是取消安宁的参赛资格也无法挽回公司的声誉,那为什么不从另一方面考虑这一件事呢?不论什么节目,最重要的都是收视率”
“小子,这种基本常识还要你来教我们吗?”林生一声怒斥,而黄生、陈女士却露出微笑,连那位张生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转过目光,郭广宇只看着神情最为和缓的陈女士道:“虽然因为这件事,有很多观众致电投诉。但也因为这样引起很多平时并不关注选美活动的市民关注这次活动。无论是所谓的丑闻还是赛事结果,光是受人瞩目的话题性就已经够媒体大作文章了,这也等于媒体免费为我们的节目做宣传了。所以,我相信如果让安宁继续参赛的话,本次港姐选美将可能创下节目收视的新高”
“放屁!”话音未落,一直横眉竖眼的林生已经站起身,直指郭广宇的鼻子“你个小字辈的懂些什么,在这大放狗屁!我说老黄,我知道你和细妹两个一心想保着这个姓安的,先前就说什么人才难得,现在又指使你的手下说这些狗屁不通的话来哄咱们老哥俩!摆明了就是要和我们作对是吧?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看着我们这些老人不顺眼,可这种关系到公司声誉的大事,可容不得你们胡闹!总之,你们听好了,让姓安的继续参赛,我绝对不同意!哼,你们也不用这么看我,我现在就自己去找夫人”
侧开身,郭广宇避开气呼呼从他身边大步而过的林生,偷眼看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黄生,识趣地低下头保持低调。在静寂许久后才听到黄生谨慎地问:“张生,您看”
“辉哥火气是有些大了,可是话说得还是有道理。当然,你们的意见也是好的”一招太极手使得炉火纯青,张生摸着秃头,笑道:“总之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嘛!不如这样,大家把意见反映上去,大主意还是上头来拿的好。”
还留在会议室里的人,不论级别大小,都禁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老奸巨猾”!
一句话结束会议“太极高手”站起身,临出门前笑眯眯地拍了拍郭广宇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还不忘向慢了一步的黄生颇有含意地笑笑。
看看沉着脸擦肩而过的上怀,郭广宇再愚笨,也知道自己不幸卷入了高层间的派系之争。
别一次高调,就不幸成为权利争斗的牺牲品!心里暗自嘀咕,郭广宇只是微笑着听身边同事哈欠连连地抱怨。也是,开了晚上的会,基本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摇摇头,他回绝了去吃早餐的邀请,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中。站了许久后坐上那张最舒服的椅子。其实,椅子都是一样的,之所以觉得舒服,不过是因为摆放的位置不同。
“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这张椅子上,绝不会开这样毫无意义的会议。”他在心里说着,然后自嘲地笑了下,缓缓走到窗前。
天边已经放白。当太阳升起,就又是新的一天。
机遇往往伴随危机而来。现在,他已经抓住了这次突来的机遇。不知,那个人,是否也会伸出双手?!
半梦半醒,嗅到食物的香气。
温温的牛奶,鲜香的双肠煎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全麦面包片
李健文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却差点滚到地上。突来的失重感让他立刻惊醒过来。睁开眼地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安宁,”愣了半秒,他立刻跃起身,跑到厨房。厨房里挥舞着锅铲的安宁抬起头,对他笑笑。明媚的笑颜让他有刹那的失神。
眼前的嘲,他曾在无数个梦中见过。香气扑鼻的早餐,绕膝奔跑有形的孩子,那个抬起头对他灿然微笑的女子娇滴滴地叫着“老公”平凡却幸福的家居生活。让他无数次在梦中微笑。
恍惚地笑着,他的目光越发柔和。却让歪着头看他的安宁皱眉“傻了?”端着早餐擦肩而过,一记手肘击上发白日梦的人“不想吃的话,我可全吃了。”
“吃,怎么不吃!”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相,李健文还不忘抬头看一脸平和的安宁“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安宁笑笑,目光投向挂在墙上的布谷鸟木钟“我在等待有人敲响命运的钟声”
皱眉,李健文用牛奶送下口中的食物,声音透出三分严肃“这样消极的话不像是你会说的。而且,我也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
霎了下眼,为他在自己面前难得的正经表情而失笑。其实,可能这样才是他真实的面目也说不定呢!
“命运的钟,总是会有人敲响。可是,就算是上帝的宣判,也无法让我放弃自己的梦想。”好似文艺片的对白。她不禁微笑“昨天晚上,我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喜剧片呢!整个影院,只有我一个人是在哭。可是,我并不是因为伤心或是绝望才哭泣”
“我哭泣,是因为终于明白成为一个演员的梦想对我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无法放弃x不后悔m算再多阻挠,再多坎坷,也要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而且,我也想明白了,就算这次大会取消我的参赛资格,也不代表我就要放弃梦想,至多就是多走一些弯路布局。我总还是会向着目标一直不停地奔跑。”
忽然对着有些发呆的李健文嫣然一笑“阿文,你要好好赚钱哦!一定早日实现做李超人二的梦想。如果以后都没有导演愿意找我拍片的话,你就可以投资捧我做明星了”
头有点晕,脑袋好像有些转不过来弯。李健文看着安宁的笑脸,连手指伸进餐盘蹭了一手油都没发觉。一直被安宁硬推出门,满面笑容地叮嘱他“努力赚钱”时,才醒过神来。搞了半天,自己还是她的赚钱工具啊!
一炉淡雅的熏香。一段舒缓的瑜珈音乐。安宁盘膝而坐,手拈智慧指,试图让自己完全放松,平静下来。
虽然已经把事情想清楚,也下定决心,但心并不是说静就完全能静焉的。想起小乖,她仍是一阵后怕。如果李健文没有立刻作出应对,而让小乖完全暴露出媒体面前,她真的不知道那些为了所谓的新闻就会变得疯狂的狗仔队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更不敢想像小乖如何随那些连成*人都无法承受的打击。
长舒一口气,她睁开眼。目光望向丢在茶几上的一堆报纸。刚才李健文在时,她没有说。虽然比xx周刊晚了一步,但今天各大报纸的文艺版都不约而同地登了关于她的新闻。虽然资料xx周刊全,却是另辟蹊径,变更视角。
“不良少女!未婚妈妈!家庭教育对青少年影响之巨”明刀明枪地指责安小姐之母教育失职;“未婚妈妈成港姐,筹委会难辞其咎”这一篇是直指港姐筹委会失职,才让安宁入围;“港大文凭是真是假”即使已经调查了文凭的真假,却仍大肆攻击该文凭可能靠不正当手段获取;“落选港姐劲爆选美内幕”这一篇最吸引眼球,不仅从头到脚将安宁批个够,甚至还暗指安宁与高层有暧昧关系
而安宁最关注的却是落选港姐这四个字。如果真是有这样一个人报料的话,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了。难道是八字犯冲,居然这样纠缠不休。
想想,忍不淄肝火旺盛,心便难以平静。站起身倒了杯花草茶,捧在手里却不喝,只是默默地盯着面前的电话看。恍惚的,听到铃声,一时却未醒过神来,等铃声响了两三声后才真是听得真了。忙抓起话筒。虽然强作镇定,心里到底还是露了三分怯。
下了计程车,就看见一大群记者围在电视城的门前,看起来比上次绯闻事件时人更多。这次,是真的成了名人。忍不柞得好笑。安宁抬起头,就这样缓缓向前走去。没几步,就被记者发现围了上来。好似一群发现食物的食人鱼一般,人挤人的簇拥过来。
一时间,身前身后都是人。耳边,她的名字被无数人叫喊,无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安宁甚至连他们问的是什么问题都听不真切。闪光灯刺痛了眼睛。不知是谁,把话筒、录音机伸到她面前,只差蛮横的伸进她嘴里了
没有办法移动,安宁敏感地感觉到有人在拉扯她的衣服,甚至开始触碰到她的身体。脸色越发难看,几乎要当场破功,大骂这群无耻的家伙。还好在门口的保安显然已经发现这边的情况,急忙跑过来帮忙,打头的正是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的郭广宇。
“各位记者朋友,一会儿我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在请让安宁小姐先过去。”郭广宇站在外围,虽然有保安打头阵,可要挤到包围卷里还是无比困难的事。大声叫喊,可除了外围的几个记者外根本没人回过头去看他。
抬起头,远远地望见郭广宇皱紧的眉。安宁又往前挤了挤。无奈逆风行舟,根本是徒劳的挣扎。停下脚步,安宁猛地抓住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话筒。
“安静”可媲美女高音的怒喊透过话筒无限扩大。四周的的杂音渐渐消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安宁,等着她继续下文。
抬起头,却是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怒斥不是她发出的。安宁异常有礼地笑道:“各位记者朋友,大家等在这里也无非是想知道事态的发展。我可以理解大家都想得到独家的心情,但现在我在外面多呆一分,你们的独家新闻就要晚一分钟到手。所以,请各位记者朋友让开一条路,让我过去,可以吗?!”
天知道她有多想作泼妇状,可那样的作派绝对是娱乐圈中的大忌。你可以不喜欢记者,可以嘲笑他们,讽刺他们,甚至愤怒起来可以动手砸了他们的相机再与对方对簿公堂,但绝不能让他们拍到你的任何一点丑态。记者的镜头是世上最奇妙的存在,好像是加装了显微镜一样,可以把明星任何一点小丑陋化为世上最最可怕的事物。
终于穿过记者的包围,郭广宇上前关切地看了看她,低声提醒:“衣服脏了,一会儿见记者时要换一件。”
低下头看了一眼后腰上一大片黑不黑、黄不黄的污渍。安宁只能苦笑,旋即问道:“刚才电话里没有说清楚。筹委会的意思到底是”新闻发布会的内容究竟是
“我以为你猜得到的。”微微一笑,郭广宇刚要说话,就见安宁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的身影望向他的身后。
正要回过头去看,安宁已经抬手示意了下,淡淡道:“等我一下。”迷惑地眨了下眼,他回过头去,看着安宁慢慢走向那个看起来已经站在大厅里等了很久的粉裳少女“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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