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驹心生疑窦:“阁下可是与秦家有旧?”
陆如琢冷冷道:“我不认识你们秦家的人,杨家倒是有一个。”
秦伯驹皱眉不解。
出枪软弱无力,收枪拖泥带水,灵气全无,没有丝毫杨家枪的气势。
这杆枪只有握在那个人手里,才是真正的杨家枪。
台下观众看陆如琢一味躲避看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出言催促,陆如琢忽然动了。
她握住了秦伯驹的枪,如同铁钳。
秦伯驹大惊,欲抽手挣脱,不见陆如琢如何动作,那杆枪枪身急转,落到了她手里。
秦伯驹:“你!”
陆如琢双手持枪,握住枪根,向前疾刺,破风声几乎化为实质。
——杨家枪,不动如山,动如雷震。这招叫“白蛇吐信”,琢儿,你可学会了?我再教你一招,你不许生祝姊姊的气了。
秦伯驹狼狈躲过,肩头的布料划开了一条大口子。
台下众人面露疑惑。
“陆女侠使的这招,怎么好像也是杨家枪?”
“嘶,好像比秦伯驹的更正宗些。”
秦伯驹勃然色变,指着她道:“你从哪里偷学的我杨家枪法?!”
陆如琢不语,“狂风摆柳”左右夹击,一柄枪使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擂台上千千万万道枪影,将秦伯驹淹没。
台下有人慨然长叹:“听闻当年杨娘子冲锋陷阵,有万夫不敌之勇,当是如此。”
“我等今日有缘得见杨家梨花枪,不虚此行。”
“可是……”有人小声道,“为什么真正使杨家枪的却是落英宗的人?”
祝葳蕤的手被诸葛珏戳了戳,衣袖里包着她的手指向右前方。
祝葳蕤才发现她娘竟眼含泪光。
秦伯驹身上的衣服没一个地方是完整的,却只割破外衣,里边的衣服完好无损,似乎存心羞辱。
秦伯驹实在受不了,张口道:“我认——”
“输”字还没说完,被弯折回弹的枪杆重重击中胸口,倒飞出去。
秦伯驹喉咙喷出一股血箭,重重落在了人群之外的青石地面上。
笃的一声,陆如琢手握长枪立在地上,枪缨猎猎,她居高临下的目光充满了讽刺,道:“梨花枪法,天下无双。杨家枪,你也配?”
言罢她右膝一抬,用力撞向枪身,一折为二扔在地上。
秦伯驹急火攻心,当即晕死过去。
陆如琢前几次与人比试都是将人打下擂台,绝不伤及对方一丝一毫。这次不仅重伤对手,而且折了对方的兵器,实在是……
可纵观整场比试,她似乎与泽鹿州秦家有旧怨,江湖人有仇报仇顺理成章,且在擂台光明正大,也挑不出什么太大的错处。
本以为落英宗终于出了一个异类,没想到也是如此狂悖不仁、心狠手辣之人。
祝无婳的首徒,果然和她一脉相承。
场下一时噤若寒蝉。
司仪派人上来捡起断裂的枪,送到已经昏迷的秦家家主手边,秦家人跟着愣了会儿,才跑过来将家主带下去救治。
陆如琢回到阁楼雅座,拇指轻轻擦去祝无婳眼角的泪水。
“好了。”陆如琢道,“他活不过今晚。”
祝无婳点了点头。
两人眼神交汇,同时朝不远处的紫袍男子看去。
下一个,就是谢玄知。
谢玄知冷眼看着秦伯驹被打飞,重伤在擂台上,他扬手招来自己的心腹弟子,低声道:“送最好的疗伤药过去。”
弟子应是,携剑下楼。
谢玄知背后生眼似的蓦地回头,正好与祝无婳仇恨的眼神对上。
还有另一个年轻女子平静蕴着杀意的目光。
谢玄知含笑回视。
身为天下第一庄神剑山庄的主人,谢玄知见过许多次这样的眼神,但他并不介意,因为那些人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对于祝无婳,他听过很多她的传言,也在多年前与年轻的她交过手。
大抵是一种复杂的心理——天既然生了他谢玄知,又为何要生祝无婳。
他已很久没有输过,这次也是一样。
至于她的徒弟陆绾,手持银枪、回身挺刺的模样,倒是让谢玄知想起一位故人。
他曾经的一任妻子,武学天资十分出众,简直不像一位女子。
可惜性情刚烈,很不听话,叫他失手一掌打死了。
死了也好,否则这世上就会再多一个祝无婳。
这些女子,区区女子。
谢玄知在心中冷笑。
陆如琢按住了祝无婳的肩膀。
这些年祝无婳在百花谷苦练武功,极少入世。就算出谷,陆如琢书信里轮番叮嘱她绝不可与谢玄知共处同一场合,就是担心她意气用事,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报仇。
祝无婳偏激易怒,谢玄知老奸巨猾,哪怕她武功或许已高出谢玄知,却未必能胜他。即便胜了,也是惨胜。
两败俱伤,并不是陆如琢想看到的,杨姊姊也不希望她们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命。
谢玄知一条烂命不配。
“再忍几日。”陆如琢盯着祝无婳眼底的猩红,道,“祝姊姊,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祝无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脸埋进陆如琢怀里,双手紧紧勒住对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