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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烽火 第四卷 自有巾帼(01-05)(1 / 1)

2024年3月15日第四卷自有巾帼第一回叙旧檀羽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纤细的腰身,如水的面容,明亮的眼睛更加的纯净无邪,褪去了当年的稚气,现在的寻阳公主玲珑剔透,却又清新怡人,当真是绝世的佳人。只听寻阳道:“菩萨保佑,羽郎还记得小妹。”言语中一副虔诚的模样。檀羽道:“天下间只公主一个会唤我‘羽郎’,哪敢忘记。公主怎会到这里来?而且,还是着的这样的服饰……”原来,寻阳本已嫁到高平郗家,自当着妇人打扮。然而此时的寻阳,头发梳成丫髻,似如未曾婚配。寻阳道:“羽郎那年骗我说要来高平看我,我等了这么多年,却没有等到我的大侠,我只好自己跑来啦。”檀羽被她一说,想起了当年分别时的话,不想这小妹记到现在,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寻阳见檀羽脸红,尴尬一笑道:“其实是因为小妹无处可去,只好央求秃发师兄,让他带我来找羽郎。恰巧师兄要来仇池国,我就跟来了。”“无处可去?”檀羽讶然,“郗家不是……”“我阿公郗绍被皇父请去做八弟刘袆的师父。然而南朝近年混乱不堪,小妹的阿兄和阿姊都睡到了一个床上,小妹无论如何不想再回建康,所以没有跟随阿公同往。阿公也理解,就立了休书让我离家。小妹如今孤身一人,在北朝又无立足之地。想去赵郡投奔师门,可师尊又在朝中被陷害致死,两位师兄秃发破羌和李真奴忙于军务。想来想去,天下也只有羽郎这里有我的安身之地,还望羽郎能收留小妹。”寻阳言辞恳切,说完更是盈盈一拜,让人又爱又怜。她说的阿兄阿姊之事檀羽倒是听闻了,南朝皇帝刘义隆的儿子始兴王刘浚行事龌龊,与自己的阿姊海盐公主行破坏伦常之事,早已传得天下尽人皆知。然而檀羽却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回头去看林儿。林儿又岂能不知眼前之人是乃兄的何许人,聪慧的林儿此时却使起坏来,她匆匆向寻阳见了礼,便道:“匆忙赶了一路,阿姊定是累了,我先扶她进屋歇着,晚些再来与寻阳姊叙旧。”说罢她向寻阳和兰英慧黠一笑,转身去指挥陶贞宝卸下行李,安排住宿。兰英此时亦有些无助,便要去帮林儿。檀羽慌忙拉住她,说道:“寻阳公主多年没见了,我们一起找个地方说说话吧。”兰英还未答话,就听寻阳道:“我让煮雪沏壶茶去,咱们到客厅说话?”便下去吩咐了。兰英道:“羽弟,你去就好了,我还是去帮林儿吧?”檀羽见她犹疑,忙过去拉起她的手,悄声说道:“傻英姊,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你是我未过门的妻,未来家中的内主,公主是家中的贵客,你理应和我一道去会客的。”兰英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中激荡不已,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兰英心中深埋的自卑心绪始终未解。毕竟寻阳出身帝胄,与檀羽本有婚约,任谁都看得出他二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命运捉弄才无法在一起。这些年兰英和檀羽同进同出,在陇西帮、李家、郑家,众人都已接纳了她。可毕竟这魏晋门阀观念根深蒂固,在世俗的眼光中,配檀羽这样的望族子弟,寻阳这样的公主才应是正妻大妇的上上之选。兰英一身的才学,自然是心细如发,怎看不出众人接待她时的眼神。所以这时寻阳的出现,让她心中难免不安起来。羽、英二人日夜在一处读书玩闹,檀羽当然知道兰英的想法,所以首先就想到要照顾她的感情,也足见她在其心中的地位。可眼前这个公主,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把自己放在心中多少年,这份感情一样的弥足珍贵。他不忍心伤害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这却如何是好呢。二人来到客厅,寻阳已在那等候。三人坐下饮了会茶,檀羽才缓缓说道:“公主这些年都还好吧?”寻阳微微一笑道:“还好啊,就是没人和我玩,只能自己一个人和花草作伴。”这句话又让檀羽想起了当年曾答应要陪她去玩的,只得一声苦笑道:“抱歉,我又食言了。不过我儿时的伙伴们也都一个一个离开。”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贤弟来了?”声音洪亮如钟,一听就是秃发破羌的声音。檀羽忙起身出门相迎,果见一个威武的男子走过来。时间逝去,虽在他脸上映上许多成熟气息,依然掩不住当年的英气,来人正是秃发破羌。秃发破羌一见檀羽,忙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贤弟长大了,就是个头没怎么长啊。”檀羽笑答道:“兄长却越发的英明神武了。”秃发破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檀羽也就陪着他笑。笑了一阵,秃发破羌又道:“后面应该是阿英吧,从小女变作大家闺秀了。”兰英在后面一礼,道声:“兄长好。”秃发破羌朗声一笑,便拉着檀羽进客厅坐下,后面苻达也跟了进来,与兰英、寻阳各自坐定。秃发破羌开言道:“贤弟怎么今天才到,让愚兄好等。”檀羽道:“小弟一时贪玩,误了些时日。兄长怎会到上邽来?”秃发破羌叹了口气:“还不是为北凉之战而来!”檀羽见他叹气,自然知道是为他的义父、寻阳的师尊高平公李顺之事。李顺因为北凉之战而得罪了司徒崔浩,问了斩刑,此事于赵郡李氏诸人,讳莫如深。李顺本也是檀羽的师伯,如今秃发破羌提起来,檀羽也只好陪着叹气。秃发破羌脸色无奈地续道:“贤弟应该知道,北凉前国主沮渠蒙逊被杀后,其长子沮渠牧犍继位。此人天性懦弱好色,胸无大志,义父多年经略河西,深知此事,所以一直劝说大汗采用和亲之策稳住北凉,不要轻言战事。然而崔浩却不断怂恿,两年前,大汗终于发了一支大军向西,轻易便攻下了姑臧城,沮渠牧犍出城投降,从此北凉便归了大魏,义父也因劝阻战事而蒙罪。”“然而,义父显然是对的。拿下了沮渠牧犍,河西不但没有太平,反而是乱局的开端。只因北凉真正的雄主乃是沮渠牧犍的幼弟沮渠无讳,此人是当年西凉乱军的主力,后来投靠了吐谷浑。趁魏军东还,他便借了一支吐谷浑之兵,在伊吾城城主、魔君李宝等人的帮助下,很快就夺回了酒泉等大城。不仅如此,他还与岛夷勾结,岛夷刘义隆封了他为酒泉王。这下麻烦可大了,沮渠无讳天性好战,绝非沮渠牧犍那般软弱好欺,再加上伊吾城的势力,其身边尽是能臣猛将。如若魏军不能趁其立足未稳夺回河西,恐怕这河西之地,就要归岛夷之手了。”檀羽闻言,沉吟道:“记得以前听我师尊和师伯探讨过经略河西之策,他们都认为应该在河西养狼,而不是野蛮征服。河西这块宝地于中原皇朝而言,实在太特殊了。中原所需西域的良马与精钢,全部要往来河西。汉人儒家的保存、胡人佛法的东传,尽皆在河西。无论北朝还是南朝,河西皆是必争之地。师伯当年往来北凉十余次,又送武威公主和亲,皆是想笼络北凉人、并稳定河西局面。如今这种局面一旦改变,未来殊难逆料了。”秃发破羌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大汗又命奚眷将军发兵酒泉,誓要一举平定河西。然而那沮渠无讳狡猾之极,魏军一到便弃城而走。等魏军撤退,他又重新回来。魏军目前主力已回河东、大汗正部署兵力对付蠕蠕。河西之地兵力不足,又劳师远征,几次下来也没得到什么便宜,双方就耗上了。”“那兄长此番来上邽是因为……”“到了如今这局面,大汗恐怕心中也是对当初没有听从义父的劝谏而深有后悔,只是不肯说出来。可能是为了弥补错杀义父之过吧,大汗封了我做西平公、征西将军,赐鲜卑名源贺,又封了二弟李真奴做太原公、征南将军,赐鲜卑名乙浑。我与奚眷将军商议,既然那沮渠无讳是借的吐谷浑的兵,那我们不妨抄他的后路,从仇池国拿下吐谷浑,这样沮渠无讳就无所依附了。我此番来,就是来部署此事的。”第二回家宴檀羽道:“兄长重任在肩,还抽身来看小弟,真是过意不去啊。不知兄长怎么知道小弟在此处?”源贺道:“自然是听郑六说的。他到京城时,愚兄正在录府公干,也就听说了你们在河东的事迹。贤弟现下可真是了不起啊,师叔教出来的弟子,果然个个都是能言善辩之士。”檀羽谦道:“兄长谬赞。”源贺又回头看了看寻阳,道:“贤弟,寻阳公主是我的师妹,义父在时,曾视她如己出一般无二。如今义父不在了,愚兄自然要照料她周全。可我又身居行伍,征战于西北苦寒之地,不方便照顾她。本来我想把她送去二弟乙浑处,结果老二比我还忙,要领军赴豫州作战。最近豫州的宛城出了一伙乱军,战力极强,也够他头疼一阵了。郑六那厮整日在外玩耍,我看他也不是一个可信之人。想来想去,天下也只有贤弟能照料她,这下我可把她交给你了。”檀羽闻言,便坚定地道:“我们四兄弟既已结义,何须分出你我。公主与我非同寻常缘分,她来我这里,决不会有丝毫闪失,兄长只管放心。”正此时,就听见前堂有人声。差衙来报:“有一群人在堂前吵闹。”苻达问道:“是来告状的吗?”差人道:“像是两群人闹纷争。”苻达起身对羽、贺二人道:“两位稍候,我去处理一下就来。”檀羽忙道:“我既身为谋臣,升堂怎可不到场。我陪主公去。”“军师刚到衙中,不如略作休息,今日就不去了吧。”“无妨的,主公请升堂吧。”于是檀羽随了苻达第一次走上公堂。早有差人领了吵闹之人走上堂来。檀羽细看,来的是两拨人,分为左右,左边为首的是一个银发老者,右边则是一对中年男女,都是衣冠不整的模样。堂上苻达高声一喝,堂下诸人纷纷下跪磕头。苻达道:“堂下之人为何吵闹?有甚冤情速速道来。”左边老者道:“我告这对奸夫y妇。”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男女。苻达道:“老者贵姓?今年高寿?”老者道:“老儿姓刘,今年八十有二了。”苻达道:“哦,老者快快请起。来人,为老者搬张胡凳坐下来慢慢说。”檀羽在旁看着,微微点头。苻达能首先想到尊老,必定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自己没看错人。那刘老伧坐了下来,手指着妇人道:“这个女人本是我的儿媳,四年前我儿子死后她就做了寡妇。谁知她不守妇德,却与这个男人干出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我当场抓获。”他一说完,右边人群中就有人驳道:“刘老伧嘴巴干净点,我妹什么时候做见不得人的事了。三年丧满,她要再嫁,有何不可?”引得右边人纷纷附和。左边众人也就和他们起哄对骂。苻达忙喝道:“肃静!”堂下众人才住了口。苻达又道:“堂下所跪妇人报上姓氏。”那妇人回道:“张氏。”“张氏,老者所言属实吗?”“我与韩郎一人寡居,一人独处,两人在一起,不知道犯了哪条王法,却被刘家人闯进门来。还请官人为民女做主。”苻达闻言,一皱眉头,侧身对檀羽道:“这倒怪了,这两人是否鳏寡,交与乡老一查即知。平日里这种事根本无须到县衙公堂来审,怎么今天如此反常?”檀羽道:“我也纳闷,只恐还有深意,主公不如再细细问来。”苻达便问刘老伧:“张氏所言有理,你们擅自闯入私宅,实是不该。”刘老伧道:“官人有所不知,这妇人要再嫁人,我并无话说。只是她须将我儿的土地还给我们刘家。”张氏的兄长又驳道:“凭什么?那地是刘大留给我妹的,凭什么还给你们?”左边人群中有人道:“张氏既然改嫁他人,我刘家的东西自然应该还给刘家。”张氏兄长还想再吵,苻达喝止道:“等一下。张氏的阿兄,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张氏兄长道:“是。小人张四。事情是这样的,四年前,小妹的前夫刘大过世,他把自已的财产分成两份,一份是他的家宅和所有钱资,约莫值个千余匹帛,全部留给他的老父。至于他生前买下的几百亩田地,则交给我妹打理。他这样安排也是因为他看老父年事已高,干不动农事,所以给他先钱享清福。当时我妹也是看在刘大一生至孝的份上,没有去和他争。要说这几百亩田地哪里能与千匹帛的先钱相比,辛辛苦苦做多少年也挣不到这么多。先在倒好,他们看到这土地值钱了,又想来抢回去。官人,这世上哪有这样无耻的人!”他刚说完,刘家人又要吵,苻达忙阻止他们,继续问道:“你说先在土地值钱了?这是为什么?”张四道:“官人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好多人到上邽县来买土地,过去几天价钱翻了十倍还多。”苻达愕道:“有这等事?都是谁在买地?”张四道:“主要是汉中来的客商。”苻达闻言,眉头紧锁,回头对檀羽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檀羽道:“不错,土地正常买卖倒没什么,只是价钱如此异常,恐有内情。我看不如先把这案子放一放,我陪主公下去调查一番再说。”苻达点点头,便道:“案情我已基本清楚了,尔等先回去,过几日本县自有公断。退堂!”一干人众也就退出了县衙。苻达与檀羽方退回后院。后院中,苻二迎了上来禀报:“军师的家眷住所已经安排妥了。东面几间大屋给军师,东西都已经搬进去了。公主本说要把北面的正房让出来,按你的吩咐,已经回绝了。”檀羽道:“那主公住哪里?”苻达道:“我和苻二两个人住在西面的房子就好了。”檀羽一看即知,西面背着马厩,是最差的,便道:“让主公住那边,我如何过意得去?”苻达笑道:“无妨的,军师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一路过来,辛苦了。”檀羽点点头,便回房去了。此时兰英正在布置房间,见檀羽进来,便说道:“主公把最好的房子给了公主和我们,自已却住在马厩旁。”檀羽道:“我已经知道了,以后自当全新辅佐他。英姊,今晚你亲自下厨吧,一来感谢主公,二来也慰劳我们远道而来。今后就要在这上邽住上一段时间了。”他顿了顿,又道:“英姊,帮我拿一下纸笔,我想修一封家书。”兰英忙从一堆行李中找出文房四宝放在桌上。檀羽一招手,让她坐下,然后微笑地看着她,说道:“我要修书请示父母,让他们允许我就在此地与你完婚。”兰英闻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檀羽又拉住她的手,真诚地道:“英姊,此处虽不是我们自已的地方,但至少也是个容身之所。自从紫柏山下来,我就下定决新先在这里立住脚跟,再去和许穆之这些人对抗、寻找匡正乱局的法子。所以,主公未来任上,我们就好好地在此地休养生息,英姊你也不用再随我四处奔波了。”兰英一双深情的眸子紧紧地望着檀羽,说道:“我都听你的。”两人正情深意浓时,小林儿突然闯进来,见兄嫂模样,笑道:“你们两个被我逮到喽。”兰英脸一红,忙转身去收拾东西。檀羽道:“你这小女,逮到又怎么了,她迟早都是我的妇人。”林儿道:“我是羡慕你们的嘛。”说着她又转头问后面进来的寻阳道:“你羡慕吗?”檀羽见寻阳也来了,忙道:“公主来了?进来坐。”寻阳道:“没有打扰你们吧?”檀羽尴尬地摇摇头。林儿拉着寻阳坐下,又叫兰英道:“阿嫂别忙了,过来说说话嘛。”檀羽此时与三个女孩聚在一室中,新想着以后这样的机会还会很多,索性便把话说开:“英姊过来吧,趁林儿和公主在,我正好把刚才的话再宣布一遍。”兰英也就静静地坐了过来。檀羽便对三姝道:“刚才已经和英姊说过了,我一会便修书回赵郡请示父母,得到二老同意后,我与英姊便在此地完婚。”林儿拍手道:“真的哇?那我就等着抱小侄喽。”寻阳脸色略微一变,但还是挤出笑容来,说道:“恭喜羽郎、兰英阿姊。”檀羽知她此时心中定是打翻了五味瓶,绝不好受。但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正是要断了她的念想,让她能尽快找到人生真正的归宿,短暂的痛苦也就在所难免了。隔了一阵,檀羽又道:“我的事宣布完了。林儿,你们来应该有别的事吧?”林儿道:“阿兄,以后咱们就要在这里长住了吧?”檀羽道:“对啊,我们就在这上邽好好的历练一番,积累自己的经验和能力,这样才能完成我们身上肩负的使命啊。”林儿一脸兴奋道:“那都是阿兄你的事,我可不要管哦,我来上邽就是负责和大家玩的,嘻嘻。我刚刚和阿姊商量,怎么才能找点玩乐。阿姊说,在汉中很多富家子都喜欢玩樗蒲,那我、寻阳姊、阿嫂加上阿姊,我们不是正好凑成一桌嘛。”她顿了顿,斜睨着眼角续道:“等我们技艺练好了,就到汉中去找人挑战!”檀羽见她一副高兴的模样,当真是说不出来的可爱,也就微笑着点头同意。当晚,衙门中诸人全都聚到后院,就在院中间摆了张大桌子,由兰英主厨,诸人一起吃了来上邽后的第一顿饭。席中源贺地位最尊,便首先举杯,祝道:“这第一杯酒就由我来起头。苻县令,这仇池国主杨难当,虽表面上臣服于大汗,也接受我朝派遣的官员,然而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你应该清楚,这上邽虽小,但你受大汗派遣来此做县令,实则是来监国的。仇池国夹在天下诸国之中,是北南两朝拉锯博弈的主战场,各方势力在此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对朝廷造成重大影响。你在此责任之重,绝不可掉以轻心,遇有任何异动皆要及时上报,希望你心中要分外明了。贤弟,你我兄弟有六年不见了。六年前,你还是个小子,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真不枉我们结义一场。这杯酒饮罢,师妹就交在你手上,以后就麻烦贤弟了。来,大家同饮此杯。”说着一仰脖,杯中酒一饮而尽。饮罢,苻达又站起身来,说道:“第二杯,就由本县说两句吧。达是个庸人,在哪里都是软弱无能,至今没干成一件像样的事。这回真是天佑笨人,送檀军师到我身边,达凭空得了无数自信。从今后,我便在这上邽县中施展抱负,不辜负天恩浩荡和这千斤的重担。”说着他举起杯,对着天上略作示意,方饮尽杯中酒。接着,檀羽也端酒杯,起身说道:“兄长,主公,各位我的伙伴,檀羽何德何能,能与你们一道走过人生的旅程。我们都知道,前方的道路并不平坦,但我们仍有信心携手走下去,因为我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和坚忍不拔的勇气。并且我相信,我们这个队伍还会越来越大,还会有更多优秀的伙伴加入我们。今天这杯酒为这几个月来所遭遇的过去饯行,也为即将到来的明天接风,相信会有更美好的未来等着我们。来吧,干了这第三杯酒。”说罢,他与众人一一碰杯,然后举杯同饮。发··新··地··址第三回测字众人在院中饮酒聊天。直至半酣时,寻阳忽走到檀羽身边,柔声道:“羽郎,我们出去走走吧?”檀羽此时已有些酒意上来,也就随她一道出了县衙,来到大街之上。冷风一吹,檀羽打了个寒战,酒也醒了一半,问道:“公主,有什么事吗?”寻阳并不回答,只是低着头默默往前走。走了一段,忽然回头说道:“羽郎,你讨厌我吗?”檀羽一愕:“怎么会这么问,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寻阳低声道:“我知道你想我离开这里。”说着,她忽地仰起头来,对着檀羽坚定地道:“不过你是赶不走我的,我一生都会跟着你,看着我的羽郎干轰轰烈烈的大事。”这时,她脸上显出了灿烂的笑容。其实檀羽早知这个小女外表文静如冰、内心热情似火,他除了感叹造化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正此时,却听旁边有人吆喝:“测字算卦啰!”檀羽一愣,这都初更了,怎么还有术士在大街上游荡?忙迎声去看,一个银发鹤颜的老者,正倚坐在路旁,高翘着脚,手拿一个酒葫芦,正一边饮酒,一边斜眼瞄着羽、寻二人。檀羽道:“老者,夜里凉,赶紧回去吧。”老者放下葫芦,坐直了身子,问道:“公子,要算卦吗?”檀羽听他的声音,全无苍老的迹象,暗忖:“这老者有问题,恐怕来者不善。”老者见他不回答,又转头对寻阳道:“女公子,你来测个字吧?不灵分文不取,如若说对了几句,你只须打赏我一壶酒喝就成。”寻阳刚才和檀羽把话说开,反倒敞开了心扉,此时似格外高兴。她看了一眼檀羽,然后转头对老者道:“那就测一个檀木的‘檀’字吧。”老者真有模有样地凝神算了起来。过了一阵,他突然睁大眼睛,显出一副慌乱的神情。寻阳忙问:“老人家快请说说。”老者便摇头晃脑地道:“檀者,檀奴也,女公子算的可是自己的情郎呀?这檀木本是一种香木,这种木越腐朽、香气就越浓郁。女公子如若算的是自己的情郎,这喻意可不是太妙。檀者,从木、从亶,亶乃广大诚信之意。女公子的这位情郎天生是个做大事之人,他值得你用一生去信任。然而他的木讷、他的内敛,又会让你吃多少苦、受多少难呀。”寻阳听完,不仅瞠目结舌,对檀羽道:“老者说的好准啊。”檀羽却道:“此人必定有鬼,公主,他定是识得认识你的人,打听来的消息,否则怎会说得如此精确。”老者笑道:“这位公子怎会这般想,那不如公子也出一个字,让小老儿来拆上一拆。”檀羽道:“正好揭穿你的把戏!我就出个最简单的‘一’字,看你能拆出什么花样来。”老者又开始思索起来。不多时,只见他突然转坐为跪,说道:“今天遇到真人了,小老儿给你磕头。”说着竟真的磕了起来。檀羽一下傻掉了,忙过去扶他,口中说道:“老者何故如此,把我弄糊涂了。”老者磕了一阵,方才说道:“只一个‘一’字,已足见这位公子是人中龙凤了。”“这话又从何说起?”“一,看起来最简单,却代表了人世间所有的学问。儒者道‘闻一而知十’,看到很小的东西,就能明白重大的道理。佛家讲‘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也就是说一即是一切,一切都是一。道家则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有人间的道理,都是从一开始的,所有人间的学问,都是从一出发的。公子不经意间便说出了人间的至理,若非人中龙凤,又是什么?”檀羽被他这一说,当真是哭笑不得。一来深深佩服这位老者总结的哲理,二来却也知道他这所谓的测字,不过依靠的是深厚的学问功底。这样一个怪人,怎会大半夜的来这里调侃他二人呢?正想着,寻阳的侍女煮雪跑过来找公主。见到寻阳,煮雪气喘吁吁地道:“公主你出来也不叫煮雪一声,吓死我了。”寻阳笑道:“我没事,刚才和羽郎出来碰到一个算命的老者,他说得可准了,所以就耽搁了。”煮雪转头看了一眼那老者,忽地张大了嘴道:“你不是那个化缘的法师吗?”檀羽忙问:“煮雪你认得此人?”煮雪道:“昨天我出门买菜的时候碰到他的,当时他拉着我问了好多关于公主的事。不过那时他是个年轻人啊,怎么一下子头发全白了?”檀羽闻言喝问老者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打听我们的事?还请现出你的真身。”那老者眯着眼笑了起来,说道:“不急不急,让我先喝两口酒再说。”便举起那个酒葫芦豪饮起来。檀羽感觉他是故意在给自己展示手中的酒葫芦,心中忽有所悟,忙问:“高长恭和你是什么关系?”老者突然放下葫芦,认真打量了一番檀羽,说道:“他和我说此人心思敏捷、目光如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却见他把手在脸上搓了几下,须发便尽数掉落。原来他的老者打扮竟是用易容术装的,这时去掉假发和胡须,抹去妆饰,才显出他真实的面容,不过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檀羽道:“阁下适才那话我还是不大明白。”那人笑道:“先做个自我介绍。敝姓和,名其奴,字问禅,号修真散人,尚未婚娶,目前无业,檀军师若能赏口饭吃,愿到你鞍前效力。”

檀羽听他这介绍,心中好笑,口中说道:“我这里的饭可不管饱,和夫子要想好了。”和其奴道:“无妨无妨。山人命贱,好养活。”寻阳在旁也学他的语气打起了哑谜:“好说好说。既然如此,羽郎就让他做个衙役就是了。”和其奴笑道:“正合我意!”檀羽道:“和夫子这话究竟是玩笑呢,还是当真?”和其奴道:“当真当真,自然是当真,出家人从不做假。”檀羽听他自称出家人,越发觉得这是个怪人,便问道:“和夫子能否说句实话,你与高长恭到底是何关系?你又怎会来到上邽?又为何要将我们的底细探听得如此清楚?”和其奴道:“我腿酸,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檀羽道:“是我的疏忽,和夫子就请到衙中叙话吧。”说着,四人便回到后院。此时席已撤去,众人都聚在院中聊天。见檀羽带了个陌生人进来,林儿忙问:“阿兄,这是谁啊?”檀羽笑道:“这人名儿太长,我记不住,还是让他自己来介绍吧。”和其奴便将刚才那话又重复了一遍。林儿皱眉道:“这么多名字啊,那就叫你姓和的吧。”和其奴道:“妙哉妙哉,林儿公子这个名字取得好。”林儿诧道:“你怎知道我的名?”檀羽道:“他不光知道你的名,恐怕这里所有人的身世他全知道吧。”便将刚才的事给林儿说了一遍。林儿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啊?”和其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不好?”檀羽便给他拿了张茵席,让他坐下。第四回敌我和其奴缓缓地道:“我与高长恭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几年前,我俩都还小,却在战场上见了面。我们厮打在一起,难分难解,最后却幸运地为人所救,都活了下来,从此我们就成了朋友。他上紫柏山还是我推荐的呢。那天他来找我,说拜了个十八岁的少年为师,让我也来投奔。我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这小子如此臣服。所以我就先你们一步到了上邽,假扮成出家人,把你们的底细摸了个透彻。等你们一到,我便现身相见。”“高长恭从军是参加西凉之乱,难道和夫子也曾参加过?”“是也是也。公子不必讳言,老头儿当年便在西凉乱军中混过。”“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和夫子弃暗投明,前事自无须再提。如今能得夫子相助,小可三生有幸啊。”他刚说完,却见旁边林儿一个劲地使眼色,顺她眼神看去,原来源贺正阴沉着脸看着和其奴。这才想起来源贺在河西征战,对付的就是西凉乱军,他对西凉乱军自有一股天然的恨意难消,忙转头对陶贞宝道:“贤弟,让和夫子与你先挤一个屋吧,你带他下去。”陶贞宝也是个机灵人,立时明白檀羽的意思,忙带了和其奴进房去。源贺对檀羽道:“贤弟,你真打算留一个这样卑贱的贼寇在身边?”檀羽道:“兄长,他是我新收的弟子的朋友,如今早已弃恶从善,佛家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为什么不能接纳他呢?”源贺突然提高声音道:“敌就是敌,岂能化敌为友!”他本就声音洪亮,这一吼更是震得地面都颤了颤。檀羽被他一吼,也就禁了声不再说话。寻阳过来解围道:“师兄,人是小妹带进来的,你要骂就骂小妹,和羽郎无关。”源贺回头看了一眼师妹,就如一拳打在绸布里,一腔怒火登时泄去。他一拍桌子,便起身回房去了。寻阳道:“羽郎,师兄脾气大,性子急,你别怪他。”檀羽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我能理解,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安歇吧。”寻阳点点头:“羽郎也早点睡。”苻达这时夹在源贺、檀羽中间,左右为难。檀羽安慰道:“主公不用担心,这事我能处理。”苻达道:“有劳军师,那我也回了。”此时院中还剩下檀羽和林、英、晖三姝。檀羽这才缓缓坐了下来,从腰间解下源贺送给他的那枚佩了多年的红玉,拿在手上仔细把玩起来。过了一会,方才抬头问道:“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林儿沉吟道:“我虽不喜欢那个高长恭,可这个姓和的倒很有趣,学问不错,又很机敏。阿兄要在此地发展自己的实力,正是用人之时,有此等人才为什么不能用呢?”她说着,回头看了看令晖:“阿姊觉得呢?”令晖道:“你还没明白檀阿兄和源贺将军争吵的缘由。那个和夫子其实是小事,观念的差异才是主要的。”檀羽此时仰头看向了满天的繁星,感慨道:“敌是敌、我是我,竟然要分得这么清楚。难怪自晋末以来,天下大乱,匈奴、羯胡、氐羌、鲜卑,还有汉地的各个世家大族,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杀完了就屠城,屠完了就吃人。他们这些人,从来就不明白,人是可以改变的。入华则华、入夷则夷,天下之人难道就一定要以血统、宗族分敌我、定生死吗?”他一边说,一边一个劲地叹气摇头。三姝看着檀羽,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檀羽半天才从感慨中恢复过来,勉强一笑道:“我今天太激动了,还是早点去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兰英便和令晖先回了房。次日一早,檀羽先来到陶贞宝房内。陶贞宝已经起床,和其奴还在闷头大睡。檀羽悄悄问陶贞宝:“他还好吧?”陶贞宝道:“昨晚你和源兄的争吵他也听到了。不过他的性格随和,也没多说什么。”檀羽道:“那就好,以后你和他都紧紧跟着我,我到哪你们也到哪,谁要赶你们走,就连我一块赶。”陶贞宝笑了笑,正要回答,却听床上和其奴说道:“多谢多谢。先生如此信任下属,岂敢不效犬马之力。”檀羽听他醒了,忙过去拜道:“夫子昨晚睡得可好?若有怠慢处,还请海涵。”和其奴从床上支起身来,回了个礼道:“客气客气。先生以后不必如此,有何吩咐,说一声就是了。”檀羽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陶贤弟,和夫子的食宿就由你安排吧。一会儿我给主公说一声,你们从今天起,就先在衙中做个主簿。”他顿了顿,又道:“我去看看兄长。”刚走出房门,正巧碰到出门采摘花露的寻阳,便问:“兄长起来了吗?”寻阳道:“师兄已经走了。”“走了?”“他昨晚趁大家1睡的时候悄悄过来向我辞行的。他临走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羽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檀羽。檀羽展信来读:“贤弟,很抱歉不辞而别。本应多待几天与弟一叙兄弟之情,不过现在看来,我在这里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子了,现在的你正是大鹏展翅的年纪。我会立即返回河西,相信杨难当会另派人选担当讨伐吐谷浑的重任。希望贤弟能尽快成长起来,不辜负当年义父的重托和我们结义时立下的誓言。”待檀羽看完,寻阳说道:“师兄性子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可他又不想依靠自己的官威来命你赶走那个和夫子,所以他选择自己离开。也许只有战场,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檀羽不无感慨地道:“与兄长见面才一天,又分开了。我们四兄弟不知哪一天才能聚在一起。也许那时候大家都已变得不一样了。”此时,大家都已经起床,见檀羽手里拿着信,纷纷过来询问。檀羽将源贺离开的事给大家宣布了,然后说道:“好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在上邽县落脚了。大家要像一家人一样,不分彼此,相互扶持。一方面助主公保一方平安、谋乡民福祉,另一方面我们要快快乐乐在这里生活。”他这一番话,引得众人脸上都充满了期待。第五回轩辕吃过早饭,苻达对檀羽道:“出城往东七十里有个轩辕谷,那是传说中轩辕黄帝的出生之地。县丞对我说,历任上邽县令上任,都要去那里朝拜,以保一方平安。我来此也有一段时日了,只待军师你来。咱们今天就去朝拜吧?”檀羽道:“如此甚好。黄帝为华夏始祖,咱们理应前去。”苻达便与檀羽率了陶贞宝、和其奴往轩辕谷而去。出了东门,一路都是宽阔的大道,想必这通往轩辕谷的道路,历来都有修缮。上邽县中多山,那轩辕谷是绵绵延延许多山峦中的一座。一路行来,檀羽望着周遭巍峨的山峰和山上千年不倒翠绿的松柏,听着微风吹过时响起的阵阵松风,不由感慨良多,思想一下跳回到三千年以前。他对苻达道:“主公,你说自古以来天下分分合合,却为何我华夏一族始终能一次次衰而复兴呢?”苻达想了想说:“我读史书时,也常有这样的疑惑,不知军师如何看?”檀羽道:“就以我们上邽为例,自古便是汉羌杂居之地,也因此常常会爆发冲突。我们此时的心头之病,不也与羌人和吐谷浑的匪患有关吗?然而,这些并不妨碍此地进入了中原皇朝的疆域。所以,华夏之史,就是夏人不断融合外族的历史。”苻达笑道:“军师分析得十分有理啊。昨天军师与源将军的冲突,不也在于此吗?我的祖上本是羌人,自然是认为军师任人不避华夷的想法更加正确。如此说来,我们以后要特别注意对待吐谷浑的态度,尽量去教化他们,而不是一味地镇压才是。”檀羽见他深明大义,不禁含笑点头赞赏道:“主公有此仁德之心,何愁匪患难平。”他顿了顿,续言道,“从昨日兄长的话中分析,这吐谷浑之患,已不仅是上邽一地的事,更有可能牵涉到整个仇池国,甚至整个天下南北分治的格局。如今南北两朝在关东对峙,难分雌雄,所以他们的目光都盯住了我们这关中地区,想从这里寻求突破口。而上邽匪患,说不定就是他们投下的一枚重要棋子,整个中原乱局可能都要着落在这枚棋子身上。所以,我们对此事的处理一定要分外小心才是。”苻达闻言,连连点头。一边说着,四人已来到了位于轩辕谷中的轩辕庙。甫一进门,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苻达问道:“怎么回事这是?”后面和其奴道:“我去看看。”便循着人声走了过去,不多时回来禀道:“有趣有趣。先生,过去看看吧,里面正在打架呢。”四人依言穿过一条回廊来到庙的后院,正眼处一个小小的坟包,想必就是轩辕黄帝的墓冢,有一群人正在墓前争执。和其奴走过去喝道:“安静、安静,县令来了,有什么事和他说。”那些人听得他喊,忙转过身来,见到苻达的官服,纷纷跪下磕头。苻达定睛细看,人群中除当地农民模样的,竟还有几个身着华服的汉人,从服饰上看,像是从南朝来的。苻达转头对檀羽道:“这是怎么回事?南朝来此数千里,怎会有南朝客商跑到我们上邽县来行商,莫不是假冒的吧?”檀羽也是心中疑惑,却并不知情。苻达清清嗓子问道:“有管事的上来回话,这是怎么回事啊?打架竟打到这里来了。”话音刚落,后面跑出来一个人,跪下来回话道:“启禀官人,小的是这里的庙祝。我们本不应在这里闹事,但这几个外乡人实在太过分了,村民们都忍无可忍才这样。”说着他指了指后面的南朝人。“他们怎么过分了?”“是这样的,这几个外乡人,最近在县城周围买了很多土地。他们自己种不了,就雇了些不知从哪儿来的佃农替他们种。这些佃农没地方住,就全跑到这庙中来借宿。你看这才没几天,就把这好好的庙堂糟蹋成什么样了。村民们看不过去,这轩辕黄帝是保护我们百姓的神明,怎能任由他们如此糟践,所以今天才聚到一起要赶他们走。”苻达皱眉道:“有这等事?带我去看看他们糟蹋的地方。”庙祝便领着苻达等人来到庙中的一处殿堂,指着一尊神像后面道:“这就是他们干的好事。”言语中充满了义愤。檀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地上杯盘狼藉,锅碗中还留着不知道哪一天剩下的饭食,以至于这里苍蝇、臭虫更是嗡嗡地乱飞。苻达回身对几个南朝人斥道:“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个南朝人上前来,彬彬有礼地道:“县令,不知我们的人做错了什么?”苻达道:“你们不是本乡人,不懂规矩,这可以原谅。但现在本县郑重地告诉你,这里祭祀的是华夏之祖,你们这样做是在玷污他的神明。所以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另寻住处。”谁知那南朝人竟带着一丝不屑的语气道:“唉,原以为只有建康那些老学究才这样,没想到你们蛮荒之地的人也这样虚伪,连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他一说完,后面一群人又想冲上来一番骂战。苻达止住众人,一声冷笑道:“哦?那我倒要请教,做人的基本道理是什么呢?”南朝人昂起头来,说道:“当然是回归自然,回归人的动物本性。你们看这里,老鼠和蟑螂可以在这里自由而快乐的生活,人为什么不能呢?”他一说完,引得众人一番嘲笑,有人道:“竟然把人比作老鼠和蟑螂,到底谁是蛮人啊,哈哈……”人群中却有两个人不笑反惊,正是檀羽和陶贞宝。陶贞宝凑到檀羽耳边道:“这南朝人竟也说出和那个天师观的陆修静一样的话!”檀羽亦是惊讶连连:“是啊,看来这南天师道的影响真的已经到了相当厉害的程度。我们从河东一路来到仇池,正是始于南天师道祸乱河东,如今这里又来了这些信仰南天师道的人大肆购买土地,这些人定与乱局有关。”他说得并不大声,旁人自然没听见。此时苻达却正用嘲讽的口气对那南朝人道:“哦!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做人的道理啊,我明白了。”他一说完,又引得众人一番哄笑。檀羽闻言,忙上前在他耳边说道:“南朝在当前这个节骨眼着人来此,我看这背后必有许多蹊跷,主公可别轻视。”说完这话,檀羽便走到后面几个人面前,问道:“你们是这人雇的佃农?”那几人点点头。檀羽又道:“他就让你们住这儿,你们也愿意为他出力?”几人中一个为首的回道:“只要他能按时发月钱,有什么不愿意的?”檀羽道:“哦?不是你们向他交地租吗?那他一个月发你们多少钱?”那人道:“生丝二两。”“二两丝!”檀羽愕道:“按现在的市价,不过只能换不到十斗粟,你们就靠这点钱生活?朝廷实行‘计口受田’的均田制,每个人都能拿到自己的田地,你们靠自己的双手哪里不能过活,却在这儿受他奴役?”那人道:“官人有所不知,我们都是从河西来的。这段时间河西又是战乱、又是饥荒,我们能到这里来有口饭吃就已经很满足了。”檀羽明白他说的正是源贺提到的西凉之乱,只得摇摇头道:“我明白了。”于是他回到苻达身边,说道:“主公还是让这些佃农先住这儿吧。”苻达闻言一诧,檀羽忙小声在他耳边道:“先让他们住这儿,我们再在县中找块空地,盖些简易房舍供他们居住。不过这事不能声张,否则流民纷纷跑来,这县里流民一多,也就很难太平了。”旁边诸人自然都只听到了檀羽前面的话。那南朝人当即放声大笑起来,而庙祝和当地乡农则责问道:“县令怎么能这样,神明是不能亵渎的。”苻达只好打起了官腔:“本县会尽快解决的。”说罢竟如逃跑一般离开了轩辕庙,连朝拜也没有做。檀羽没想到苻达不善撒谎,把一帮人丢在这里,着实有失体面,只好过去拉住庙祝悄声问道:“这附近没有一个主户能收留这些流民吗?”庙祝道:“官人不知道,前些年打仗,乡里的男丁死得都差不多了,加之近几年又闹匪患,地自然就荒下好多。这次来的这些南朝人,出手相当豪阔,把附近荒地全买了下来,你说还有谁家能雇人。”檀羽道:“原来如此。你们只管放心,县令心中已有计较,几日内就可让这些人搬走。不过这事千万不要声张,否则后患无穷。”庙祝道:“这位官人,但愿你说的话能算数,那我就给乡亲们说,让大家再等等。”檀羽道声“多谢”,方率了陶贞宝、和其奴离开。刚出庙门,陶贞宝便忿忿地道:“檀兄你说,这些南朝人有钱买那么些地,就没钱盖个房子让佃户们居住吗?依我说,这种奸商就应该狠狠地惩治一番。”檀羽皱眉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说他犯了哪条王法?该如何惩治?”陶贞宝道:“再不然,就征他的税,狠狠地征。”檀羽无奈地摇摇头。他回头看了看和其奴,见他脸露笑意,便问:“和夫子,你有什么主意?”和其奴道:“岂敢岂敢。最好的主意先生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檀羽笑道:“我让主公修简易房舍供流民居住,这也是无奈之举,着实看这些流民可怜。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总还是需要有别的大户地主收容这些人才行啊。”和其奴道:“那庙祝见识短浅,先生如何信得。平白放着一个在仇池有名的大户,就在我们上邽的古风台村,岂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和夫子别绕圈子了,赶紧说说。”“先生刚来仇池,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侯家堡的名号?”“侯家堡,有所耳闻,但知之不详。”“这侯家堡在仇池可是极有势力,不仅田地无数、家丁成群,而且门下弟子个个是武艺高手。所以上邽匪患这么多年,唯侯家堡仍屹立不倒。”檀羽听他介绍,不禁疑惑道:“这侯家这么厉害,又家丁成群,恐怕他不会愿意收纳这些流民吧?我估计那个庙祝就是这样想的。”和其奴道:“据我所知,这侯家堡就是靠大量购并土地和收容难民发的家,有这样的机会,他没道理会放弃。再说,我们可以以县衙的名义给他们一些好处,相信他们一定会动心的。”“唔,和夫子这话有道理。那你觉得这个好处应该怎么给呢?”“刚才小陶说要征税,我倒觉得不如给他减税。今年县里正好要用兵,就告诉他们,收容流民可减少兵役钱,这可是不少的钱了,他们一定会接受的。”“好!就这么办。真没想到,和夫子还有这方面的才能,真是让我如获至宝啊。”和“过奖过奖。都是这些年向高兄学的。”谁知陶贞宝不买账了,斥道:“为什么你叫檀兄就是先生,叫我就是小陶?那好,以后我也随师姊叫你姓和的。”和其奴皱眉道:“奇怪奇怪。难不成我该叫你老陶?”檀羽轻轻一笑,也就任由他二人在后面斗嘴,自上前去与苻达道:“主公,我们就按和夫子这主意办。明天我先到古风台村,去拜访一下这个侯家堡,顺便探探口风。”苻达犹豫道:“军师,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这兵役是朝廷定的,岂能说减就减啊?要是减了税,府库空了,我如何向朝廷交代。”檀羽见他这懦弱劲又上来了,心中一笑,说道:“主公尽可放心,垦荒的收入势必超过兵役钱,今年府库的收入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的。”苻达点点头道:“是我多虑了。那就有劳军师了。”四人回到县衙,却见四个女子真的在院中玩起了樗蒲,林儿正兴奋地喊着“卢、卢、卢”。檀羽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打趣道:“庄子曰,‘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昏。’林儿的赌注是什么呀?”林儿回头见是檀羽,兴奋地道:“阿兄,你一回来我就掷了个卢,你就一直站我后面吧,嘻嘻。”谁知檀羽却走到了兰英身后,说道:“英姊玩好换我。”林儿见他竟也爱玩樗蒲,不禁好奇起来:“阿兄不是书生吗?怎么也对樗蒲有兴趣?”檀羽笑道:“书生就不能玩樗蒲?”林儿道:“可是阿兄以前都是不苟言笑、无趣得很呢。你今天简直颠覆了在我心中的形象啊。”这时,一局刚玩好,兰英便站起来让檀羽坐了她的位子,然后方对林儿道:“你忘了我们家是开酒肆的,平日里总有乡邻到店里玩博戏,羽弟于六博可是很精通的。”说罢,她又对檀羽道:“不过这樗蒲和六博有很大的不同。六博更注重谋略,樗蒲则依赖于掷五木的运数。”檀羽点头道:“这胡人的博戏,那自然是比不了我中原士族的。”正说着,林儿又叫了起来:“又是卢又是卢,哈哈,阿兄快给钱。”檀羽不屑地道:“这局是让你的。”被林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旁边诸女见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令晖道:“这两兄妹还真是有趣啊。”(注:樗蒲是自西域传入中原,流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一种重要的博戏,其规则类似于现代的飞行棋。行棋时,用五块涂有黑白颜色的木头抛掷,称为五木。掷五木时若得五黑,则是头彩,唤作“卢”,相当于今人所谓的“豹子”。故而,古代又把赌博别称为“呼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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