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醒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困惑就笼罩着我的脑袋,始终挥之不去:除却西里斯这个名字以外,我对如今的自己实在一无所知。
既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打个盹就换了地方,又不清楚自己眼下又是造访了何方地界——据说穿越者都会有前身的记忆,然后再发个誓消除对方执念就可以恣意妄为了。
有些羞耻地说,我也希望自己也可以走这个流程,这样我就可以在这个超现实的科幻世界里活得更轻松自在些,而不必忍受被看不清作用的仪器包围,其他人饱含审视的目光,诸如此类陌生环境的责难。
安静的房间里,门打开的声音是如此的清脆又叫人发寒,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走进来的是个英俊到让向来刻薄的我都有些无话可说的青年,仿佛是以美本身作为标尺制出的蜡像,根本就不似自然生成的产物。
连我都没办法指摘出缺陷,可想而知他具有根本没有死角可言的五官。帅哥用同样好听的声音批判我的作为:“一大早哥你就在睡回笼觉,我能够理解你工作日的忙碌,但今天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所以快点起床吧。”
我在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回应,是该质朴地点头还是状若无事的答话,不了解前身的性格还要做出正确的回应,其荒谬程度堪比在不知道问题的场景下写出答案。就这么短暂的僵持过后,我说:“我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沉默。
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样的感觉让我前所未有地煎熬,莫名的紧张抓住了我的心,我并不是容易慌乱的人,但眼下的境况却逸脱于常识之外。
我其实可以表现得泰然自若,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一点增进理解的时间。
自称弟弟的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没有发言的心思,只那道眼光宛如审判一般。
该死,我应该更加斟酌一点再答话的。
“你是谁?”
干脆利落,单刀直入,就好像是武侠里剑客的决死一剑,又或者科幻里战舰的齐射,我的嘴唇闭在一起。
“嗯,你哥哥?”
我说着这话时,自己满是心虚,半点底气都没有,但对上那双盈满某种危险敌意的眼睛却意外地没有感到怯懦。
“原来如此。哥,我叫什么名字?”
自称弟弟的人物,二话不说就抛来了一个让人想要死的话题,要是打个照面就揭穿,那我恐怕会成为有史以来最逊的穿越者。
实在回复不上来,正准备投降的我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然而在我开口之前,他又先声夺人,打断了我。
“似乎答不上来,演出到此为止。”帅哥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爽。
其实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非常微妙,带着让人靠近的冷彻,起初混杂着质疑,随后变成了全然的无奈与难以理喻的庆幸。
这种细腻的表达并不是粗枝大叶的我能够洞见的,但我就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
“其实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个人类……”
青年听到了一半就好像失去了兴趣一样,去将房间的窗帘打开,然后转身帮我把睡衣整理好,双眼注视着我,非常认真地说:“我是乌勒尔,你的弟弟,记住了吗?”
我不得不抬头仰视他,他可能有足足一米九高,任由谁来看他都更像哥哥。
“你没有听我刚刚说的……”
“我知道。”
“呃啊?”
我有些诧异于乌勒尔的反应,那太过于平淡了,简直就像是习以为常了。
难道这是个穿越者频繁出现的世界,还是眼前这个人是个纯正的疯子。
乌勒尔似乎有读心术一样,领悟了我的困惑,对我解释说:“哥刚刚要坦白的事,我十几年前就知道了,你已经穿越了十几年了,现在只是短暂失忆了而已。”
原来是这样,不是穿越,是失忆了。
我领会到这个没有实感的事实。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经常会装疯卖傻,不如说这可是破天荒的好事。”他小声地补充说,似乎有些欣喜。
名叫乌勒尔的青年根本不把失忆这种症状当做很可怕的事情。
这种常识的错位让我感到了某种不适感,虽然本能地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但意识到自己无知的恐慌包裹而来,反而觉得骇人。
“既然哥失忆了,那就干脆地辞职好了,老实地待在家里,最好哪也不去。”
“我不该有点社交和自我实现吗?”
辞职,失去工作对我来说显得很可怕。
没有经济自主权的感觉,会让人无法安心,这是我所坚持的基本理论。
“为什么?”
乌勒尔说得仿佛理所应当,他低垂着眼睛,那双眼睛里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嘲弄,只有疑惑与不解,然后他好像反应过来了,露出了有点懊恼和后悔的表情。
因为意识到我只是失忆了,所以他不该那么明显地暴露出来自己的想法。
乌勒尔其实很了解我,这点轻易就能看明白,他知道我的想法与思考。
“我是说,哥的朋友很少。”
他从旁边的桌子上取来一枚水晶,递过来交到我手上,在我的指尖碰触到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某种特殊的悸动。
这是个专属的智能部件,通过心灵交感发生作用,非常地超出常识。
从上面我看到了泾渭分明的联系群组,工作、私交与家人,除开工作外不超过五指之数,令人敬畏的社交匮乏程度。
乌勒尔的标注是名字而已。
以及,我们有婚姻关系。
我和自己的弟弟有婚姻关系。
我还和另外两个雌虫有婚姻关系。
是的,我们……
从自己的智能光脑上看见的信息让我感到由衷的震怖,直到坐在床上把早餐吃完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徒劳地坐在沙发上,接受自己是个淫乱垃圾的全新现实。
乌勒尔则勤劳地为我洗漱做饭,争取事事亲力亲为,绝不假任何机械之手。
感性来说,我能清楚地意识到乌勒尔爱我,那是几乎不假思索的纯粹的爱,甜蜜得好像蜜罐一样,虽然我没有怎么发脾气,但能够感觉他会无条件地接纳我。
理性来说,我明白乌勒尔是个怪物。
乌勒尔的常识、思考还有诸如此类的情感都是如此地异质与庞然,短短的几小时相处除开透出爱以外还有猛烈的占有欲,渴望将我的一切都据为己有的贪婪。
他却刻意地隐瞒这点,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要维系形象还说他怕我生气。
“乌勒尔,另外两个是什么样的人,我说错了,是什么样的虫。”
“什么?”
我悠闲地躺在乌勒尔的胸肌上,查看自己过去的联系信息,虽然早上就被撞破隐密,但下午的时候我们相处就很融洽了。
恐怕是没有记忆的缘故,查看起来会有种从第三方来看的独特幽默。
“我”与塞特的相处很融洽。
“我”与列赛格相处宛如损友。
至于卡列欧则有些独特,表现得像是龇牙咧嘴的猫和坚持不懈想要撸猫的冰冷社畜,这个比喻尤为奇怪,但我就是这么想。
“列赛格与卡列欧。”
“列赛格是个富有激情且善良的虫,他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能让哥你感到放松。少校对现在的哥来说很危险。”
“危险?”
我惊愕的语气引起了乌勒尔的注意。
“只要少校意识到你忘记了他的所作所为,那就会表现得谦谦有礼并且乖巧顺从,极有包容力,只为了讨得哥你的欢心。”
乌勒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明所以。
“但那才是真的危险的地方,少校的爱激烈又澎湃,更可怕的是他忠贞不二。”
简直就像是在打哑谜,我看不出忠贞的可怕之处,不如说有些不以为然。
“我给个提议,哥对待列赛格要用轻快而又矜持的语气,对待少校则要表现出极尽所能的鄙夷与排斥,如果你想要保守你现在一无所知的秘密。”
乌勒尔似乎意有所指。
——我得知了雄雌的性关系是为何物。
晚上的时候,我独自躺在床上。虽然我们是存在着事实上的婚姻关系,但显然是纯正的柏拉图,不掺杂任何性欲——这样的想法很快就碎裂了。我确实乱伦了,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我敢打赌的是,如果我说我要跟乌勒尔做爱肯定能如愿,但我今天可以说是第一天见到他,这么提议显得很失礼。
更加奇怪的就在于这点,“我”在聊天记录里百般抗拒与卡列欧的调情。
卡列欧会经常性地发具有挑逗性的图片与语句,“我”则以冷静的语句拒绝。
至于列赛格,他更接近于我印象里话家长里短的模样,亲切过头了。
我也从私密的文件夹里找到了各种做爱的照片,证实了我们之间的性关系。
快乐,卡列欧高潮时的表情永远是宛如崩坏般的愉悦与着迷,他会挑衅般地直视摄像头,根本不畏惧正在被拍摄。
列赛格则是择人欲柿的野兽,他咧开的嘴唇看不见矜持,只有狂暴本身,骑乘的力度巨大的像是能把人整个坐断,他抽身时肌肉的运作宛如一张弓,遒劲有力。
乌勒尔看起来则只有轻微的叹息与抱抚,仅仅只是如此而已,除开他会轻咬我的脖子以外,基本没有什么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