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吃闲饭的死人么?这么多人竟还奈何不了他们两个?
拿上家伙一起上!今日若不让我进这门,便都等着被打发到庄子上做杂役!”
两方对垒,剑拔弩张。
就在家丁们抡了棍子,欲急眼冲上前此一触即发之际……
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由内往里缓缓打开了,何嬷嬷垂着眼站在正中,像是左右望了眼两侧的侍卫,然后不咸不淡道了句,
“怎得这般不懂规矩?尤夫人爱女心切上门探病,岂有阻拦的道理?夫人里头请,姑娘已在院中恭候了。”
“哼,若是早早将门打开,便也不必闹得这般难看了!”
方才的喧嚣,引得周围有不少百姓围观,面对各种迥异的目光,钱文秀的脸色难看极了,眼见门开了,二话不说,拉着女儿尤玉珍就跨门而入。
钱文秀只以为这宅院是忠毅侯府的产业,眼见身前的管事嬷嬷将她往偏院引,便有些嗤之以鼻,还当那忠毅侯有多心疼这个外甥女呢,谁知偌大的空置宅子,却连主院都不让她住?想来也不过就是做些表面功夫糊弄糊弄,想要得个好名声罢了。
不一会儿到了偏院。
钱文秀才踏入院门,远远就瞧见由对面房中走出来个婀娜少女,正捂着胸口泪眼盈盈,踏下石阶穿过庭院,快步向她走来……
这女子乌发油亮,肌肤粉光细腻,锦缎覆身,佩着金钗玉环,乍眼看去只以为是哪家高门中精养出来的贵女,可定睛一瞧,这不就是那个以往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她指东就不敢往西的卑微庶女么?
尤玉珍瞧得眼睛都直了,在身后拽着钱文秀的袖子咬耳朵,
“那是云杉锦,三金才能买得了一匹。
步禁的样式是京中最时兴的,云裳阁新出的,寻常人想买都买不到。
还有头上那支色泽翠绿的玉钗……娘,她以前最多簪的是木钗,现在竟戴玉钗!”
就在这咬耳朵嘀咕的功夫,尤妲窈已行至二人身前,她一如以往般屈膝深拜了下去,
“窈儿给母亲请安。”
屈膝,转腕,螓首低垂,身躯微微弯成个格外娇美的曲线。
这个安请得,动作竟比钱文秀见过的公爵家嫡女还要标准!
这不过才月余的功夫,活脱脱就像是变了个人!
钱文秀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一通,冷哼了声,
“你这个安,我如今还受得起么?
想来还是忠毅侯府好哇,锦衣玉食供着,又有这满院的奴婢驱使着,生生将你养成了这通身的千金气派,只怕你如今已经忘祖背宗,逍遥得连自个儿姓什么都不知了!哪里还记得住什么父亲母亲?”
遭了这两句训斥,这庶女估计是觉得臊得慌,面红耳赤着分辨,
“女儿岂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我自襁褓中就跟着母亲,是自小在如意院长起来的,母亲您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亲之人,哪怕您下命送我回潭州,自也是为了我好的,窈儿岂会不知?只是我近来身子不好,一直缠绵病榻,否则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去给母亲尽孝的。”
“且您是晓得孩儿素来节俭,岂是这般奢靡之人?
您瞧见的这些东西,都是舅父舅母疼惜我,所以才安排上的。”
原还担心她翅膀硬了不再受控,可眼见她态度还一如往常般恭谨,钱文秀便彻底放了心。
也是。
这小狐媚子虽是由慧姨娘那贱人的肚中爬出来的,可却是在她膝下长大,这十余年来,在挑拨离间下早就与慧姨娘离了心,从来都是顺服于自己的。
钱文秀到底顺了气,假模假样道,
“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道理?我自是心疼你在京城受那些污糟话,所以才想要将你送回潭州暂避避的,你若不愿,跑回家便是,何故要跑到忠毅侯府来?让满京城都看咱们尤家的笑话?”
“我瞧你气色不错,这病必然已经大好了,不如就与我一同归家去?
不仅是我,你父亲姨娘,还有你玉娴妹妹,他们尽数都挂念着你呢。”
话说到此处,这庶女便理应扭身进屋子,拾掇拾掇东西于她回尤府才是…谁知这庶女脚下未挪动一步,且还一脸紧张去看那嬷嬷的脸色?似是极其为难。
钱文秀疑惑,“她又未曾绑住你的手脚,你想走就走,瞧她做甚?”
何嬷嬷肃着脸上前,
“我家主上说了,若谁想带尤娘子走,也不是不行。
可先需将当初为她看诊就医,以及这月余来日常起居所耗费银钱,通通都结算清楚才行。”
这确令钱文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滑天下之大稽!
亲舅父给外甥女花银子,那是天经地义,哪有讨要回来的道理?且忠毅侯府家大业大的,委实也犯不上这样锱铢必较么?”
何嬷嬷冷觑了她一眼,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遑论这外甥女三个字中,还有个外字。”
只要能把人薅回去,付出些代价也没什么,左右不过几个药钱,能费得了多少?
思及此处,钱文秀张嘴便问要多少银钱。
谁知何嬷嬷云淡风轻笑笑,
“倒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