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圣裁。”
好嘛,居然把皮球踢给了尚未亲政的少年天子。
景弘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太傅恭恭敬敬的维持着欠身揖礼的样子,那些大臣们各个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尚未亲政,太后不理政事,亲王无一在朝,能替陛下决断的只有他裴太傅,他竟要……他竟要陛下决断?
简直就是——
景弘很想看他的眼睛,虽然已经猜到他只怕又是垂着眼一脸的温文恭谨,然而……谁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诡谲的沉静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一个紫衣男子款步出班,也是揖礼欠身,“陛下,臣以为,兹事体大,或可请裴相具表一份,此事,明日再议。”
裴彦侧目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多谢苏相好意,然而,具表也就不必了……本相愿签下军令状,此去——不胜不归。”
苏振翮微微眯了眯眼,尚不及说话,便听得贺时成一声冷哼,“不胜不归?那只怕裴相要终老边关了哟!”
“好。”裴彦慢慢地直起身子回身看着贺时成,“那么,如若不能得胜,本相自当一死以谢天下。”
满朝愕然,只有苏振翮微微叹了口气,垂了眼慢慢地退了回去。
景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攥着龙椅的扶手,强自凝神,终是尽力淡淡说了一句:“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裴彦撇了撇嘴,将腰扇插回腰间。
出殿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握了一下并排走在身边的苏振翮的手。
“敛羽,我此去,陛下的学业与朝中巨细,皆当托付于你。”
全然是命令的语气,不带半点恳求或者征询的。
苏振翮却只是叹了口气,“你为何执意……?”
“若我回不来了,连带这丈余的绯紫云锦,也就一并托付给你了……清明的时候记得摆两碟江南小点——千万不要是豆沙馅的。”
前半句正经的生死诀别说得倒是轻轻松松,后半句“交待后事”偏又说得万分郑重,苏振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然后握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冰凉的手掌猛地就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人转身时带起的冰凉柔滑的云锦擦过自己犹自伸出的手掌的触感。
慢慢地收回手,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宫门走。
身后是内侍尖细的嗓音,“陛下请裴相速往明德殿见驾。”
景弘脸上的笑意假的很,“朕之前向太傅讨教军略兵法的时候,太傅可是推说自己不懂领兵打仗的呢……”
裴彦垂着眼把玩着腰扇上的冰丝流苏,“臣……确实不懂。”
景弘的脸色越发难看,“太傅博学渊源,总看过兵书阵图什么的吧?”
裴彦低低的笑了笑,“啊……是啊,孙子兵法总还是看过的,三十六计也快要忘得差不多了……”
景弘差一点就拍了桌子,“太傅这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儿戏么!”
裴彦微微笑了笑,“陛下无须担心……便是臣履诺成仁,还有苏相在,当能保得陛下十年的江山太平,更兼十年的盛世繁华。”
景弘气极,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他面前,低头却惊见他正慢慢的展开那柄几乎从不在人前打开的腰扇。
景弘看见的那一面上,绘的是蒹葭明月,平沙落雁,汀渚小楼,萧萧的一派江南秋晚,笔意却是风流。
题得是两句断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