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玉既吩咐下来,春云、真儿两个丫头是最不怕事的,前者是神经大条,后者是在老太太身边待久了,胆子大。两个大丫鬟既有气魄,底下的小丫头们自然跟着有底气,纷纷上前搀了婆子们便走。
说是搀,其实也就是挟着了。
一行人正要走,来顺媳妇从大厨房里头奔出来,喊道:“少奶奶且慢!”
金秀玉等人回过头去。
来顺媳妇恭恭敬敬给金秀玉行了礼,说道:“不知这几位妈妈哪里犯了错,还请少奶奶示下,奴婢来惩处便是,哪里要劳动老太太。”
金秀玉微笑道:“怎么?连你也觉着少奶奶我做不了主么?”
来顺媳妇忙道:“奴婢不敢。只是,这几位妈妈俱是府里的老人了,平日里老太太也最是体恤的,少奶奶何苦叫她们失了十几年的体面。”
金秀玉冷笑道:“是了。你们都是十几年的体面,正好也只有老太太能做主,我这新媳妇却是不好落了你们的脸。你既不放心,不如也跟着我走一趟罢。”
她示意丫头们带上婆子跟着,主仆一行人扭头往外走。来顺媳妇无法,只得跟着。
半路上,早有机灵的小丫头,早一步跑去长寿园报信。是以金秀玉等人到了正厅的时候,李老夫人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青玉、秀秀等一众丫鬟仆妇都站在一旁,凛然威势。
金秀玉进来先就给李老夫人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老太太见她身后跟着几个婆子还有来顺媳妇,人人面色不虞,不由纳罕道:“今儿这是哪一出?”
金秀玉此刻已落了座,闻言说道:“奶奶平日在长寿园纳福,竟不曾听见这府里头都在窃窃私语么?”
老太太愕然道:“私语什么?”她扭头问青玉道,“府里头又在嚼谁的舌根?”
青玉有些为难。
金秀玉道:“奶奶不必问青玉,我这里自有现成的说法。”
她招了小冬来,命她将那些话儿再学一遍。小冬真个便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老太太,一个字都不曾落下。
老太太顿时脸色便难看了。
“是谁传出的这些混账话儿?”
金秀玉道:“奶奶莫急,咱们只一个一个查着便是,总能查到源头。”
李老夫人点头道:“你自管查来。这府里头,先有阿平出事,后有大厨房欺主,今儿个竟连正经大少奶奶都造谣编排,真是愈发地不像话。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叫旁人笑话我李府上下不分,奴大欺主!”
金秀玉应道:“奶奶只管瞧着。”
她又招了那几个婆子上前,问道:“小冬是听了几位妈妈的话儿才晓得这些传言,却不知妈妈们又是从哪里听来?”
其他几位婆子都拿眼睛看着那青衣婆子。
青衣婆子受这万众瞩目,不由得手足无措,抖抖索索道:“奴婢,是从二门上听来的。”
金秀玉追问道:“二门上哪一位?”
青衣婆子目光游移,半天才说了几个名字。
不待金秀玉吩咐,真儿已命人去将那几个人提过来。
如此这般顺藤摸瓜,渐渐的,正厅上已站了好些个下人,大厨房的,二门上的,绣房里头的,掌管内院花木的,依次下去,越牵扯人越多。
李老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她身边的青玉脸色更加冷酷。
青玉想的是,从前虽说李老夫人是当家人,实际管家的却是她,如今大少奶奶初初接手,便出现这样的事儿,岂不显得她往日管教无能,都纵容着这些奴才,养得她们胆子大了,才敢连这样欺主的事情都做得出。
随着各处下人都被牵扯进来,甚至还有管事娘子牵涉,府里头上上下下都惊动了,正厅外头围观了一层又一层。人人都感觉到,今儿府里头要出大事。
金秀玉可不管有多少人在自危,她只管一个一个问下去,这慢慢地,便问到了一个叫她意外,却又仿佛合理的地方——清秋苑。
问到最开始说这话的是清秋苑的一个洒扫婆子,人人都叫她王婆子的。
王婆子叫人举报,从清秋苑里头被两个家丁押出来,直直掼在地上。只见周围人头森森,人人都拿眼睛盯着她,目光如刀,仿佛那县衙的公堂,又好似梦里见过的阎罗殿。
府里头动静如此之大,她自然也知道自个儿犯了什么事,浑身发抖直如筛糠一般。
金秀玉冷冷瞧着她,问道:“王婆子,那些话儿,是你自个说的,还是有人同你说的?”
王婆子两片嘴唇颤抖着:“奴婢……奴婢……”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听“咚”一声闷响,却是金秀玉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地顿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