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连难得亲自出面,我怎么好驳他的面子?”
叶晋木着张脸不说话,心里知道对方纯粹是见钱眼开,外加酒喝多了耳根子软。那云老板虽说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每次谈生意必挑在风俗之地,吃准了乔七是个容易色令智昏的性子。
苏定也觉得此事是个麻烦。
若是二戒堂派下来的活,那各种情报想必都已查得十分周全,自己只需按照计划办事,但如果是别处接的私活,那保不齐中途会出什么岔子。眼下府上人手不够,乔七又不肯自己动手,事情最后全摊在他们几个头上。
乔七自管自琢磨半天,等回过神来发现没人接话,遂清清嗓子道:“正好小兔崽子干劲旺盛,不如就遂了他的愿,过两天我安排他跟云连见面。”
“七爷,您让他一个人去?”
“当然是你带着他。”
叶晋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不管霍今鸿上不上他反正是逃不掉,现在就指望对方这狗耳朵到时候真能派上用场。
“那云老板那边……”
“我来联系,到时候在金松饭店订个房间,你就不必跟着了。”
“是……”叶晋略一迟疑,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乔七看见了权当没看见,“唰”的抬腿换了个坐姿:“哎,裘小嘉怎么这么慢!”
苏定吃过晚饭便到霍今鸿房里去教他用暗号,一直教到晚上九点钟也没能让对方用铁珠正确发出一个音节。
教人本就不是件讨喜的差事,当初乔七叫他跟着朱老四学,也是学了整整两个月才勉强像点样子,现在又叫他去教个半路出家的野小子。
教就教吧,最初他猜想霍今鸿天赋异禀,或许在理解力和悟性上有胜于旁人之处——毕竟是受七爷额外赏识之人。然而几回合下来他发现对方的脑子仿佛跟肢体是脱节的,换言之身手和感官上的敏捷并不能使他的思维也同样出色。
再换言之就是教不会。
因此第二天中午当叶晋带他出门围观虞郦棠和裘小嘉办差,随口问他昨天跟苏定学得怎么样,霍今鸿左右手各从兜里掏出一枚珠子:“他叫我分开放,免得乱发声音制造干扰。”
25 去窑子干什么?
虞郦棠和裘小嘉的任务是保护津中报社社长赵鲁明。
据二戒堂送来的情报,日本陆军特务处今日下午两点钟前后会派人在报社门口刺杀赵,只因其拒绝了陆军宣传科取缔反日言论的要求。
整个过程大约三个钟头,从裘小嘉装扮成报童蹲点到虞郦棠击毙车内的特务,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候和远观,真正采取行动则不足五分钟。
霍今鸿按照叶晋的吩咐提前将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两人皆是一身洋装,烟不离手,一副富家子弟在咖啡馆内随意消磨时间的光景。
透过咖啡馆的窗玻璃正好可以看到马路对面,以及报社门口的动静。
“我算是看明白你们是怎么干活的了。”
霍今鸿喝了两杯咖啡,抽了四五根烟卷,直到听见裘小嘉发出撤退的信号,而叶晋却面不改色地示意他把最后一杯咖啡喝完。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苦了吧唧既不解渴又不解热的“黑色茶水”。
“你们躲在暗处,事先把刺客的藏身之处找出来,然后处理掉。这实际上跟行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你们杀的是杀人的人。”
“杀错了人是杀人,杀对了人就是护人。你不必考虑这么多,世间万物生死平衡,谁该死谁不该死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坏人该死,好人不该死,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人说吗?”
“我劝你别在七爷面前讲道理。”叶晋眼看霍今鸿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觉得对方处处都长得周正,但偏偏跟这身衣服不搭调,具体哪里不搭又说不上来。
“我才不跟他讲道理,他不讲道理。”
霍今鸿确实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先前他认为周子庚不是好人,死了也算是好事一桩,乔七居然拦着他不让动手,岂不等同于助纣为虐!可如今对方又从日本特务手里救下好人,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呢?
“你们接活是来者不拒吗,那要是哪天乔七让你去保护你的杀父仇人,你干还是不干?”
“我没爹没妈,没有仇人,派什么活也不是七爷定的。”
“行,你没爹没妈没有仇人,只有七爷,对吧?”
霍今鸿不知怎么的就说出这句话,大概是想到自己也没爹没妈没有仇人。以前有哥哥,现在连哥哥都没有了,留下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影子,不知道算是念想还是伤疤。
叶晋看着他,正经且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是。”
霍今鸿顿时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找罪受:“喝完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再坐会儿。”
“裘小嘉不是说‘撤’了吗?”
“那是说给郦棠听的,他是放哨人,知道猎人什么时候走最安全,有时候并不是撤得越快越好。”
“你们平时都是两个人搭档吗?”
“看情况。”
“怎么确定杀手的位置和人数?也是二戒堂提供的消息?”
“情报随时会发生变化,二戒堂给的消息不过方便我们做准备工作,实际动起手来能信任的唯有经验和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