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上,亦称霸上,因其在灞水之滨而得名,位于长安城东三十里处。
灞上有灞水与浐水相护,其位置仰高临下,地势平展,视野开阔,极适合采用弓弩做防卫,百兵即可阻万敌。
灞上是关东各地进入长安城东的必经之路,正因如此,这里也便成为了拱卫长安城的战略要地。
所以,灞上的得失关系到了长安城的安危。
若想攻取长安城,只要占据了灞上,也就相当于打开了长安城的东城门。守城之军也是如此,只有守住了灞上,才能确保长安城不失。
当下,潼关已失,灞上则成为了长安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河间王司马颙不得不派出守城的马瞻,命其与败退的郭伟合兵一处,一同坚守在灞水的西岸。
岩雾村,位于灞水中上游的东岸,是个不大的村落。祁弘自蒲津渡强过大河后,率领鲜卑突骑军一直追赶败逃的郭伟,直至岩雾村后才落营扎寨。
两日后,李峻也率领武威军赶到了灞水,但他并未与祁弘合兵一处,而是将军营设在了岩雾村南五里处的惜川坪。
岩雾村,鲜卑军大营。
帅帐中,将军祁弘与前来的李峻客套了一番,毫不在意地坐回了主帅的位置,李峻则在下首位坐了下来。
祁弘双手抵着书案,望着李峻,笑道:“大将军,本该是末将到你的营中拜望,却让大将军屈身前来,是祁弘失礼啦!”
说着,祁弘冲着李峻一拱手,也就算作表达了歉意。
祁弘年长于李峻,已过不惑之年。他的身材不高,身子却是强壮,厚实地如同一堵矮墙。
“祁将军言过了,世回在将军的面前没有官职大小,仅是个后辈而已。”李峻说着话,冲着祁弘拱了拱手,也再次将他打量了一番。
祁弘的眼睛不大,眼角微吊,眼神里总有一股阴狠在其中,薄唇的嘴角下撇,傲慢的神情显露无疑。
面由心生。
如此狂妄阴毒的人,李峻觉得不可交,就连交往的必要都不该有。
祁弘笑道:“李将军过谦啦!你毕竟是平西将军,是在下的上峰,这征西之事还应听从将军的安排。”
祁弘的这番话,的确是句客套之言。
从出兵伊始,他便没有理会过李峻,更谈不上遵听李峻的将令。即便是强渡了大河后,他也没有等待武威军,而是独自领兵攻到了灞水。
若不是对岸的强弩挡下了鲜卑突骑,此刻的祁弘早就抛下李峻,领兵攻去了长安城。
祁弘如此做,可以说是为了不误战机,但由此也能看出,他并未把李峻这个平西将军放在眼里。
对于这一点,李峻根本不在意。
此次,他前来祁弘的军营,只是想要看看传说中的鲜卑突骑,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峻不想与祁弘扯太多的虚话。
因此,他淡笑道:“祁将军,世回来你这里,就是想与将军商谈一下对敌之策,看看如何能破了对岸的弓弩阵,早些攻下长安城,也好向东海王有个交代。”
李峻的话不假,他除了要看一眼鲜卑突骑外,也的确是想与祁弘商谈战事。不过,他的话却扯动了祁弘的痛处,使得祁弘眼中的阴狠更盛几分。
在武威军未到之前,祁弘的鲜卑突骑已经几次过灞水,试图夺取灞上的控制权。
然而,祁弘不仅没有成功,反倒折损了不少的属下,无奈之下,他也只得领兵退回了灞水东岸。
凭借灞上的有利地势,长安军的弓弩营有效地阻击了鲜卑突骑军,祁弘虽因此而恼怒,却也是无计可施。
听李峻如此说,祁弘阴着脸,冷声道:“想必李将军也知晓了祁某的战事不利,若是平西将军想责怪,请明言。”
祁弘觉得李峻此次来军营,就是有些抖官威的意思,虽然李峻的面上带着谦逊,那也不过是笑里藏刀罢了。
李峻摇头道:“祁将军误会了,战阵之上,一时的失利算不得什么,又何来责怪一说呢?既然祁将军信不过我,那咱们还是两军分行吧。”
说罢,李峻起身告辞。
祁弘见状,起身假意挽留,却也是将李峻与杜麟等人送出了中军大营。
“二郎,那个王八蛋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咱们吗?他算个什么东西?”一出军营,王瑚便愤恨地骂了起来。
李峻笑道:“无妨,不值得为那样的人动怒,待此间事了,咱们与他也再无交集,随他吧。”
这时,一旁的杜麟皱起眉头,担心道:“大将军,您不是说东海王让祁弘助您稳定梁州吗?他这个样子,恐怕不仅帮不上忙,倒是会添了麻烦。”
李峻冷笑道:“祁弘就是个狼心之人,咱们的事绝不会让他插手,若是他想从中作梗,那他就别想走出雍州。”
几人正说着话,几匹快马从身后的军营处疾驰而来,杜麟与王瑚等人正欲抽刀戒备,却见来至近前的一名年轻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李峻的马前,笑着执礼道:“李大哥,段秀拜见大将军。”
李峻看到段秀,先是一怔,随后也笑着下马扶起了段秀,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啊?怎么会在祁弘的军中?”
段秀,辽西郡鲜卑部落首领段匹磾的弟弟。
因为贩马换粮的原因,他在荥阳与李峻、郭诵等人相识,彼此成为了好兄弟。
在李瑰的婚宴上,王瑚见过段秀,一同豪饮过,也就有了几分熟识。因此,他也好奇地问道:“是呀,段兄弟,你咋跑到祁弘的军中啦?”
段秀与其他人见过礼后,笑着解释道:“这次出兵,安北将军王浚抽调了我部的一千五百名骑兵,兄长命我领兵,所以也就分在了祁弘的前军中。”
不等李峻说话,段秀继续道:“我听说李大哥来军营了,本想去中军大营那里寻您,可去了后又听说您刚离开,这就赶忙追了过来。”
李峻说笑道:“兄弟,你现在也是领一千多兵马的将军了,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贩马官啦!”
说罢,几人大笑了起来。
段秀现为鲜卑突骑军的人,不能擅自离营过远。故此,几人便坐在路边的阴凉处闲聊了起来。
“祁弘这个人心狠手黑,而且还多疑,外人与他极不好相处。”段秀与李峻的交情深,谈及祁弘也就说了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