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日,牛进达的先锋部队到了,纪颜远远看到为首的一个大将,四十余岁,下颏浓密的胡须,远远地看不清样貌,身着一身山文甲,背后骑兵尘土飞扬,口中低喝声不断,在纪颜看来,刚猛有余与名将尉迟敬德也不妨多让。
这山文甲属于锁子甲的一种,属于唐“十三铠”其中之一,顾名思义,是是指甲片形状如汉字的"山"字。札法十分独特,为"错札法"。即通过甲片与甲片互相枝杈咬错成甲。据说如果甲片制造精巧划一的话,全甲不需一个甲钉,不需一缕丝线,后来传入日本之后,又被日本人称为"唐甲纹",是一种打造很精妙的铠甲。
牛进达快马进了辎重营,马蹄不停,这个岁数了仍然是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落在地上,一撩身后火红色披风,大步就朝着吴刚等人的位置而来。
吴刚连忙拉了一下纪颜,就听吴刚单膝拜下:“拜见阔水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大将军,琅琊郡公……”
牛进达虎目瞪了吴刚一眼,低喝一声,声音如雷:“什么时候了?还整那套虚的,军粮都到了吗?”
牛进达也是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性子,要不是这么个性子,恐怕也不会在大年三十,李二陛下大宴群臣的时候,非得和尉迟敬得当场打架比试比试,有句老话说得好,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纪颜心里猜想,大唐数得上名号的武将多半都是这性子了吧?
吴刚连忙站起来,抱了抱拳:“我们小队的军粮尽数送到,请将军到吾帐中喝杯粗茶,就可以验视。”
“不坐了。”牛进达略一思索说道:“火头军何在?快快吩咐过来!”吴刚连忙让人唤伙夫过来,万万不敢耽搁,又搬了把椅子就放在帐前,牛进达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看着码放整齐的粮食不知道想什么。
穿着围裙正准备做饭的老郭头,一听说左武卫大将军,阔水道行军总管牛大将军要见他,风风火火手里炒菜铁勺都忘了放,急匆匆跑过来,跪下就要磕头,牛进达抬了抬头:“起来说话!”
老郭头五十来岁,在古代这岁数不小了,也是活成人精一样的人物,这么一瞧,大将军脸上虽说没带着笑容,但也是像是要杀人的模样,心中送了一口气,双手抱着铁勺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大将军,这么着急招小的过来,可是小的饭食做的不好?……”
旁边的纪颜心说,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猪食,牛进达摆了摆手:“若是我今夜出发,五千个人,你现在能做出多少人的饭食?够吃几日?”
老郭头一听有点懵,连忙看了吴刚一眼,自己这个火头军一直都是给辎重营做饭,每天也就做五六十个人的,这是什么意思?
吴刚还没有才出来牛大将军话里的意思,也不敢开口,倒是纪颜心里一动,猜出了几分,看了吴刚一样,吴刚隐晦的点了点头示意纪颜开口问问。
纪颜拱了拱手试探性的问道:“大将军,卑职冒着大不敬的罪名问一句,妄自猜测一下将军的意思,将军是不是想连夜出发,给五千骑兵准备好后续几日要用的口粮?”
伙夫老郭头一听,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吴刚眼明手快扶住了他,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五千个骑兵啊!那可是五千个人啊!这可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吗?
听纪颜说了这番话出来,牛进达心里一惊,难道自己的打算不停息长途奔袭的计策被人看出来了?故意板着脸,看了看纪颜说道:“你是谁?看着面生,能看懂老夫的意图,这等重要军机要是泄露出去,怕是要砍头的!”
吴刚吓了一跳面色一变,连忙要拉着纪颜跪下请罪。纪颜却微微一笑,却不卑不亢的朝着牛进达拱了拱手:“牛将军放心,这里都是唐人,卑职纪颜,曾给秦琼秦老将军治过病,秦将军见我根骨奇佳,还传给我一套罗将军的枪法。”
牛进达从椅子上跳起来,惊讶道:“你就是那个把我躺在病榻上的秦兄弟医治的生龙活虎的,能耍一个时辰枪不停,还能吃三大碗饭的纪颜纪先生?”
纪颜微微笑了笑,拱了拱手:“如假包换,如若不信,这杆银枪牛将军肯定识得。”纪颜把背后银枪取下枪套,牛进达一看,果然是他们那苦命兄弟罗成的武器。
要说牛进达和秦琼的感情,估计还真没有什么人能赶的上,当时还在占山为王的瓦岗寨失败的时候,还有程咬金几人他们就在一起了,几人一起又投奔了王世充,但是接触之后,又不满意王世充为人狡诈阴险,找机会离开了王世充,牛进达后来降唐之后,也是更秦琼在一起领兵打仗,感情不用多说,这几乎就是亲兄弟一样的感情。
知道秦琼的病好了,牛进达是最高兴的,现在看到自己老哥哥的救命恩人,当场老泪纵横,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吴刚和火头军老郭头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纪颜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不是扮猪吃虎吗?吴刚倒是还好说,老郭头记得之前这个小白脸一样的人,还说军队里的饭食难吃,让他好好斥责了一顿,这没想到,这是扮猪吃虎啊?
你说你好好的,又是秦将军的救命恩人,又认识牛将军,跑到这里当个粮草小官……
这也是没谁了,低调啊……低调!
“这怎么敢当?!”纪颜连忙把牛进达扶了起来说道:“学生纪颜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也向往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这次投军也是听说吐蕃人大军来犯,投国报效,秦老将军的病情也只是遇见的举手之劳,怎么敢当如此大礼。”
牛进达见纪颜一脸诚恳之意,抹了抹眼泪,连说道:“好!今日在军中老夫失态了,等此战结束,老夫定当在长安大摆宴席,以谢纪先生之恩德。”
纪颜点了点头,这才发现伙夫老郭头和吴刚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这关系是有了,但是这是在军营里,万一牛进达非要今天一晚做出五千人的口粮,这也变不出来啊!
纪颜话归正传,拱了拱手说道:“学生也读过兵法,要先奇袭,人不在多,五千人的骑兵实在是太惹眼了,不如把人数调整一下。”
说起打仗,牛进达又恢复了常色,点了点头:“那依你说多少人合适?”
纪颜说道:“两千人,从灵州这里到松洲,即便是快马也需要一天两夜,三十六个时辰,马可以吃草,但是人不能不吃饭,如果将军能控制在两千精骑以内,这口粮问题我可以解决,而且可以让这些将士就像在家里一样,还能吃一口热乎的!松洲附近不缺水源,但边疆寒苦,水寒苦涩,人喝了之后怕是要闹肚子的,学生说不定还能让将士们喝上热水。”
松洲附近水源不少,但是这季节,多是寒水,纪颜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奇袭奇袭,关键就在于这个奇字,如果烧火烧水做饭,被敌方发现,那就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牛进达点头深以为然。
吴刚和老郭头一见纪颜把话说的这么死,脸都黑了!
老郭头更是欲哭无泪,之前的硬馒头倒是有,但也不够两千人一天两夜的量,现在纪颜更是说还要让将士们吃一口热乎的?这怎么带?怎么保温?
这简直天方夜谭,以前听都没有听过!
军中无戏言啊!自己这颗老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牛进达也是面色肃穆,捋了捋胡须说道:“纪先生救了我秦老兄弟,就是我的恩人,但是军中无戏言,这话若是做不到,我就当没有听过,就此作罢。”
一听牛进达还给了缓冲的余地,吴刚和老郭头都长长松了口气,但是纪颜拱手而立,站的就像一支笔直的长枪,纪颜一字一句道:“军中无戏言,把学生所在的辎重营五十人交给学生,我甘愿立军令状,一夜时间,我准备好两千骑兵的口粮!还保证吃一口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