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奕接过奏折,边看脸上的血色边渐渐地褪却了。最后奏折掉到地上,顾奕原本是跪直了的身体像瞬间失去了支撑,慢慢地堆下去,然后他目光空洞地看向司马昀。
“惠廷尉,身居后宫者,纵容外戚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杀人灭门该当何罪?”
“启奏陛下,按大晋令,当处斩刑,并诛三族。”
听到“并诛三族”四个字。顾奕突然跃起,向前爬了两下,一把抱住了司马昀的脚,“皇上救我!皇上救我!臣冤枉!不要诛臣的三族!不要……”
司马昀闭上眼睛把脸扭到一边,不忍再看顾奕苦苦哀求的惨相,“来人!把他带下去,交狱作监收押,待其三族押入建康,一同问斩。”
顾奕被拖下去之后,喊冤之声仍在殿外回响。
司马昀看着裴悫想:朕已经做绝了,看你还怎么保住夏侯搏!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着惠仑说:“纵容家属亲信,擅自出兵、滋扰地方百姓、杀人灭门者何罪?”
“当斩,并诛三族。”
“来人!把夏侯搏收押候审。”
夏侯搏当场被剥了朝服。被押出正元殿的时候,他还不甘心地看着裴悫。因为司马昀豪不留情地给顾奕定了罪,而裴悫又有远亲牵涉其中,所以他只能默不作声地跪坐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看着夏侯搏被押出去之后,司马昀又问:“倚权仗势,指使他人,杀人灭门者何罪?”
“当斩。”
“私自扣押朝廷命官者何罪?”
“当斩。”
“右将军周括、越骑校尉余逸接诏:朕命尔等即日启程,赶赴泯郡,捉拿泯案相关人犯——陆张朱顾四族一干人等,不得有误。”
周括和余逸领了命之后,司马昀又问:“位列九卿与地方官员、地主勾结,争权夺利,扰乱地方治安者何罪。”
“当罢黜官职。”
“即日起,原少府少监张且水,原虎贲中郎将柯新征,免除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最后司马昀看看始终一言未发张嗣成和裴悫说:“两位爱卿想是因为官高务杂,无暇顾及远亲及下属之所作为,相关责任朕就不予深究了,但要各罚禄五千石,以示惩戒。”
张嗣成和裴悫赶紧谢恩。然后早朝便结束了。
出了正元殿,陈远想:好一场恶斗,没有刀剑,未见流血,倒比千军万马在战场上来得更惨烈。
退朝之后司马昀到了乔台,他先在顾庭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便往里走。他一路走,一路用手摸着身边的门廊、墙壁、坐榻等东西,最后坐到了床上。他拿起被子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有顾奕的味道。
顾奕进宫两年,司马昀觉得他除了有一张能让女人也自愧不如的脸,其它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如今人去屋空,司马昀反倒想起他的种种好来。仔细比较一下,柏青进宫的时间比较长,对司马昀的性情非常了解,他可以让自己仿佛并不存在一样呆在司马昀的身边。张汐整天一副心事重重、逆来顺受的样子,司马昀几乎没见他笑过。似乎只有顾奕的个性还鲜明些,时不时地跟司马昀说笑些什么事,偶尔还会惹司马昀生气。
正想着,站在旁边小番儿突然弯下腰说:“皇上,要不有时间小番儿替您去看看顾公子?”
啪!司马昀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要你多事!”
司马昀站起来往外走,小番儿又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出了乔台,司马昀对小番儿说:“朕要去马场,去让李顺把陈将军给朕找来。”
第十五章
马场
陈远跟李顺骑着马往马场走。李顺一路上都默不作声,陈远拿余光看他,此人长得方头大耳、浓眉圆目,整天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走到半路上,陈远突然问:“李统领,听说你是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的?”
“嗯。当年皇上到了该学习骑射武功的年龄,先皇说他的两位皇兄跟他年龄相差太多,就让家父把我带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