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时钟指向10点21分。
我整理好了之后,吃了早餐和水果,将事情处理了一部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点多。一直盯着笔记本看文献真的好累,我活动了下关节伸了一个懒腰,闭着眼小憩了一会。
门铃响起来了。
谁呀这个点,我起身走向玄关。看向门口的监控,哦,是沈初晴啊。我打开门,“大姐,那么早你怎么来了。”
“我想着你今天休假嘛,”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特意带了各种美味来和你决一死战。”
“哇,那我真的要被你杀死了。”
“你黑眼圈怎么那么明显。”她走进来关上门,将东西放到了半开式厨房的柜台上。
“没睡好?”沈初晴打开冰箱,熟练地拿出了一瓶可乐。
“昨天有一个宴会嘛,回来的时候特别晚。”
“哪个宴会?我只知道昨天有个宴会那个人去了。”她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
“哪个人?哎哎哎,别提了,有够心烦的。”
“见到了?”
我有点无语,谁瞒得过爱八卦的你啊。
“我说我没见到你信吗?”
“信啊,你黎梅韵说什么我都信。”她对我挤眉弄眼。
我故作遗憾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踢了一下她的裤腿,“你怎么不去?之前不是最爱去宴会找乐子了吗?”
她突然正色看向我,“别瞎说,我可是良家alpha啊。”
我有些想笑,“好好好,良家alpha,说得跟真的一样。”
“哎,谁知道啊,我当初可是最看好你们的人,怎么就……”
“打住!”我变了脸色,我不想听这些,不想听以前的任何事,我对此感到厌烦。
她见我有些生气连忙找补,“我只是……”
“我知道……别说了。”
我又开始了发呆,时光溯回,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还在一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10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许渡春。
我家搬到了城北新建设区,那时候我才五岁,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搬家,我想可能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父亲出于商业价值和脸面的考虑,策划了搬家的行动。
来了新家,母亲打点好了一切便拉着我们带着礼品去周围串门了。这样亲自上门的行为可能会引起很多大佬的嫌弃,但碍于脸面大家都得欣然接受。适当的客道,是社交的制胜法宝。无外乎,有一部分也会认为我父母格外上进有野心,从而给予一点额外的欣赏。
母亲的打算也是先混个脸熟,之后再徐徐图之寻找商业机会。一来一往是最好拉进关系的办法。我就呆呆地站在父母的身边,听着他们互相推让迁回,我只需要扬起个微笑听由母亲介绍,然后喊一声叔叔阿姨好,赢得“你家孩子真有礼貌”这句客道的赞美就行了。
有些家庭,只有管家或者保姆来开门,许家就是。那时候许渡春的爷爷刚当上上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如愿升上了中将,有很多风言风语说,他的父亲之后会接替他爷爷的位置。他妈妈早就死了,在生他的时候。他觉得没有人爱他,因为他们都太忙了,没有谁会分出空闲的时间去陪一个才五岁的孩子。他也不屑于别人的爱,认为爱是懦弱的产物,直到在不知觉间爱上了我。命运会慷慨赠予每个嘴硬的人一份特别的礼物,我们都拆开了那个惊吓。
我和父母站在许家的门口,我很好奇地打量这这一切奢而不华的中式别墅风格。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他。
现在难以形容我第一次见他的感觉,毕竟小孩子没有太大的美丑观念,我只是觉得,那束穿过窗子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一切都刚刚好。
我第一次看到给我感觉是那么冷漠的人,好像一捧苍白的花束。他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长大后的我,看着许渡春的时候,脑海里总会闪过厌世这个词。少女时期的我,确实是有点中二。
11
母亲打理好了一切,将我送进了附近的幼稚园。毕竟都是些王孙贵族,母亲吩咐我,要和他们打点好关系。看着我没劲的模样,母亲改了口说,“你可以不打点好关系,但是不能和他们产生矛盾。”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其实我那个时候不太能听懂母亲的意思,但如果我表现得蠢笨又会招来母亲的苛责。至于父亲,他从来不管我,他的人生无非就两件事情,种马生活和扩展商业版图。我不喜欢他,但也很难喜欢母亲。
母亲交代完了就没有管我了,让我一个人留在家中,也不算是一个人,有保姆照顾我的寝食,然后按照母亲制定的计划活着。她在外面奔波,为数不多的见面时间,她只会检查我的功课落实情况。离别时,她只会抱抱我,然后对我温声强调,“我都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小时候这些话我都不太能听懂深层含义,但是我知道我只需要点头就行了,因为母亲会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12
在幼稚园里,我毕竟算插班生,尽管我的适应能力无比强悍,但还是逃脱不了被孤立的结果。虽然我那时候不知道这些行为的含义,只是困惑,然后观察他们,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经历的很多事情,我都难以做出一个小孩应该有的反应。
比如排队的时候,有个小孩推了我一把,让我离开了队伍并摔倒了地上,然后周围的其他小孩便开始发笑。我只是很疑惑地站起身,然后待在原地。老师走了过来,有些小孩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开始举报我,说我不听话站出队伍,他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便苛责我没有规矩。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讲任何话。对,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事情是可以辩解的,我习惯了沉默不言。也许是他被我看到心里发毛,便没有多说什么,让我回到了我原本的站位。
有个孩子喜欢揪我的辫子,我只是转身,歪头地看他,好像在问他有什么事情吗,他却哇哇地哭了起来。好吵,真的好吵。老师过来问我,为什么要欺负别的小朋友呢。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很蠢吧。”我思考了一会后,对老师如此说。哭起来的那种样子真的很丑陋。
之后老师用德化教育了我一顿,我记不住他说了什么,左耳进右耳出的那种。
日子就在这样平静地过下去,除了一些小孩子的小动作,可能是见我没反应,他们的举动逐渐变少了。可就是因为我没有任何反应,有些人的动作也更大胆了起来,比如有一次有个小孩将我的午饭直接碰掉。我慢慢嚼完嘴里的饭菜,淡淡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今天的菜并不好吃,我有点挑食。
直到有一天,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个小孩问我,“你不觉得他们在欺负你吗?”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我记得我当时无比疑惑地问他,“什么叫做欺负呢?”
许是见我太过纯良的模样,他的眼里格外震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做出另一种表情,之前我一直在默默观察他,他只会沉着一张脸去干任何事情。除了他的脸其他人的脸都像是糊上了什么东西,我记不住,或许我从来没有仔细地去观察过别人的长相,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在逐渐的幼稚园生活中,我知道了他叫许渡春。
许渡春说,“拿你取笑,故意做一些让你不舒服的事,打你,骂你,推你,用坏手段对付你,都是在欺负你。”
他的这句话我记了很久,这是父母没有教过我的东西。原来在我小时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遭受这位名为“欺负”的打压。我总是下意识地去无视,无视那些刺耳的笑,无视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无视那双推我的手,甚至无视父母对我的漠视。
“哦,我知道了。”我朝他点点头,并对他做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大多时候我的笑都是母亲教导的为了社交的笑,“谢谢你。”谢谢你教我。
我虚心发问,“那我该如何做呢?”
他咬着唇瞥过了头趴在桌子上,给我留下他的后脑勺,只听他闷闷地回答,“欺负回去呗。”
“啊?”
他转头,侧脸躺在臂弯里,他说,“打了的你就打回去,骂你的你就骂回去,推你的你就推回去,大多数人恃强凌弱,你只有成为强者,才能避免被欺负。”
我努力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即使里面有我不理解的词汇,我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说法,它格外新鲜。
回首往事,虽然之后应试教育大多时候让我以德报怨,但是许渡春的这段以牙还牙的行事方式,无疑成为我第一个被塑造的价值观。
13
采取了许渡春的建议后,之后没有烦人的苍蝇到我面前蹦跶,我过着分外平静无人打扰的生活。许渡春也没有与我讲过话了,我也继续像以前一样,默默地观察他,他是这个班上我唯一感兴趣的人。看到了他,我就看不到别人了。
这天我放学回家,久违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家里,神情好像有点严肃,有点像怪异的变天,之后是要下雨了吗?我不知道。他们坐在沙发上,母亲唤我过去。
我抱着书包小跑地过去了,母亲摸摸我的头,温柔地问我,“小韵,有没有在学校交到什么好朋友啊?可以邀请来家里哦。”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父亲翘着腿,轻嗤了一声,“废物。”
我没有感觉,没有羞耻没有觉得他在羞辱我。或许我只是觉得这与我无关,或者父亲的身份容不得我欺负回去。
母亲却生气了,这是我第一次见母亲发火,她和父亲吵了起来,我抱着书包往房间走。
身后传来父亲暴怒的声音,以及东西摔碎的声音,冗杂在了一起,好吵,好吵,我只想回到房间,躲进被子里,被包裹着,这样才有安全感。
“你不就是个oga还敢和我叫板?”
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这句话,然后是房门关合上的声音,我的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我格外庆幸,还有这样一个地盘可以让我栖身,我抱着枕头,看着房顶亮着的水晶灯。
也许是楼下的争吵我不知道有没有停,我有些紧张身体止不住颤抖,什么都不敢去想,听着砰砰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