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鼠猫]红衣白影作者:幽若雪
第9节
☆、嫁祸
元昊的眼睛冷了冷,高高的昴起头,阴狠的眸子扫过展昭苍白的脸,森然一笑走了出去,未了并未忘记交待:“狄凯,这个人稍有差池,我要你的脑袋!”
狄凯恭敬行礼,退让出一条路。
他总是这样毕恭毕敬。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毕恭毕敬总没有错。
不过对于元昊来说,这种理念未必准确可行……
目送元昊离去,展昭的身子蓦的下沉,拼力聚起的精力溃于一瞬。
“展大哥!”狄凯压低了声音,展昭勉力的睁开眼,报以无力的笑。
他还肯称他一句展大哥,证明他的心并没有真的走回头路。
狄凯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用身体挡了送进展昭嘴里,见四下无人又喂他喝了些水。
展昭哑着嗓子,艰难的开口:“大人怎么会来?”
狄凯摇头,“你离开之后,我便回到这里。”
展昭调整了下呼吸,勉力道:“快离开,元昊太危险。”
狄凯眸光一热,笑道:“我知道他危险,所以我才回来!也许可以帮到你。”
展昭阖上眼,出口是深深的欠疚与无奈,“你用这种方式帮我,我不会感激。”
狄凯低下头看着自己握剑的手,“我欠你一条命!”
“我不用你还!”
狄凯笑了,“用不用是你的事,我却从来不欠别人东西。”
展昭自被绑在这里起,便没说这么多的字,甚至几乎未曾说话,支撑着听狄凯说完他便咳的弯下身去,极力的想要控制终是徒劳。
伤口处又有鲜血丝丝洇出,狄凯未加犹豫,出手迅疾如电,解开他被元昊困住的任督二脉,并伸掌抵上展昭胸口,展昭知道他要干什么,试图用目光拒绝。然狄凯对展昭的目光如若未见,催力于掌,将源源不断的真气过给他。
任督一畅,体内真气已流转生衍,加之狄凯以真气相助体内顿觉充盈,精神振作起来展昭却异常清晰的感知到右肩伤口的疼痛。
一剜一剜,似有千万条虫在啃噬。
狄凯不敢多作停留,转身出门。
“狄凯……”
狄凯回身迎上展昭的目光,那为难的目光他懂,“放心,狄凯会拼力护他周全!”
展昭似乎累极了,尽量将身子向后靠了靠,阖上眼睛。
狄凯注视着他,看他身上的伤,他脸上的伤,他心里的伤,终究转身,重又用精钢的锁链锁住暗室的门。
——即使如此境遇,展昭心里还是放不下包拯。
狄凯用浑身的力气握着剑,似乎这样他才不至于流泪。
从小到他,他从不流泪,当眼泪充满双眼的时候,他便会割破自己的手指。
元昊不是第一次见包拯,碳黑的脸,身后跟着个普贤书生,还有几个看上去只有体力没有脑力的武夫。
元昊根本未看在眼里。
确切的说,他从未将谁看在眼里。
这样的人总有别人不及的资本,元昊确实有这样的资本。他八岁的时候便知道收买人心,他不但有头脑,而且够狠。
狠到杀死自己的母亲。
元昊却很知道审时度势,所以不便挑明立场的时候还是要行根本的礼数。
含笑在略一倾身,算是对包拯等人客气。
没有兵戎相向,确实已是客气。
包拯还礼,“见过世子。”
元昊陪笑,笑的森然入骨。也不让座,自己却径自落座,“包大人国之栋梁,民之父母,怎有闲心雅致来看本王,可莫要因私害公枉顾君恩辜负民心才好。”
“你!”赵虎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包拯却不能,摆手制止!
包拯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他不用剑,目光却比这世上最锋利的剑果断独到。
目光仿佛穿透元昊的灵魂。
有人曾说他是文曲星转世,也许在他身上确实有着不为人知的传奇。
包拯看着元昊,坦然笑道,“世子所言极是,包拯受教。今包拯冒昧前来乃是领了万岁口谕请世子前去养心殿赴宴。”说着,双手奉上请函。
恭恭敬敬,不卑不亢。
当你面对一个敌人可以大度坦然的微笑,起码在气势上你没输。
元昊冷冷的笑,“有劳包大人拖着年迈之躯前来相邀,万岁盛情之意元昊受宠若惊,只是自入宋境以来便身体大为不适,怕是这大宋不是我大夏的缘故,故,有劳包大人代谢圣恩,但说元昊偶染风寒不便面圣。”他说着已扫过来人,虚伸一臂,“包大人请,元昊不送!”
只要长了脑子都看得出,元昊分明未将包拯看在眼里,这是显而易见的蔑视。
可有些人生下来便有自己的偏执,包拯便是,通常别人在乎的东西他都有本事不在乎,所以他是“包青天”。
包拯阅人无数,心下自是了然,微一衡量,洪钟般开口:“包拯自会将世子之意如实奏禀,只是世子不远千里踏足中原,风寒可大可小,如若包拯怠慢恐圣上面前无法自圆其说。”他转向公孙策,“公孙先生,烦劳为世子诊脉开方。”
包拯说着人已站在元昊对面成拦截之势。
谁都看得出包拯的刻意为之。
包拯身后是王朝马汉一干侍卫,元昊身后站着狄凯和另一个党项人陆川,以及大堂内外数十名党項侍卫,一时间双方俱是胯剑在手,屏息凝视拭目以待。
时间在一分一秒间流逝,公孙策只觉得这分分秒秒太长!长到用“捱”来形容,习武之人尚被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压得喘息□□,何况他一介布衣。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然而公孙策还是迈开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踱至元昊近前。
公孙策知道,此种对峙犹如临阵对敌,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退。
退便是妥协。
退便是输。
退便无法赢回展昭。
元昊始终坐着,始终没有动,狄凯却在他指节泛白凸起的一瞬异常敏锐的感知到他周身森寒入骨的杀气,狄凯握紧了黑剑,人与剑合一,蓄势待发。
不为其他,只因他答应了展昭要保护包拯!
随着元昊情绪的渐渐收敛,这杀意便也匿化成眼中暗藏的锋利,不再张扬突显。
他最终还是抬起手,递予公孙策。
公孙策自若的抵上脉门。
方才的暗潮汹涌仿佛弥漫的硝烟,风过烟散……
包拯、公孙及在场所有的人,俱是一身冷汗。
狄凯缓缓松开手,掌心亦满是冷汗。
如果动起手,恐怕开封侍卫加之自己也未必是元昊对手。幸而此处宋境之内,幸而元昊真意不便挑明,幸而为了他的精心绸缪总还是存有一分忌惮。
包拯公孙策便是看准了这一丝忌惮。
包拯面上无异。“公孙先生,世子身体如何?”
公孙收回手,别有深意的目光,摇头。
元昊目中厉色一寒……
门外适时的撞进一个人,一个身中致命一剑浑身是血的党項人。
元昊欲要行动的手缓缓松开,冷冷的声音下令:“去看看!”
身后的党项人陆川走下去,走到那人近前,扳回他身体探寻鼻息尚在,随即转头,“世子,他还活着。”
元昊扫了眼包拯,简短有力的四个字:“让他说话!”
元昊所谓的让他说话便是用一种叫做“回魂丹”的烈性药,强行激发他体内最后一点生力,对于一俱奄奄一息的重伤之躯,这无异于赐死。
陆川听命行事,撬开嘴喂入,摧以真力助“回魂丹”入及脏腑快速化解生效。
伤者果然醒转,却只说了三个字:“有……刺客!”
他艰难吐了三字,也只能说这三个字,因为白玉堂拿捏的恰到好处,死人是不会指正的。
开封府的侍卫已动,呈围截之势。
元昊眯起眼睛,“包大人这是做什么!”
包拯一揖,“世子如今以使节身份来我大宋实乃我朝幸事,包拯身为开封府尹理应分内之责护世子周全,如今刺客不明是包拯惘顾圣恩玩忽职守所致,幸而未伤及世子,本府即刻加派人手监察巡视,世子心胸坦荡自然明白包拯一番苦心。”
元昊冷冷的笑,“包大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我?”
包拯道:“世子严重了包拯惶恐,实在是多方考量才出此权宜之策,不便之处世子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才好。”
元昊扫了全场,自己人多半已被替换。
包拯扬声道:“搜!定要将那刺客抓拿归案。”
元昊霍的起身:“慢着!包拯,谁给你的胆子!”
包拯施礼致歉,语气却是铿锵有力,“包拯职责所在,望世子海涵!”
“我这驿馆包大人今天是搜定了?”
“包拯职责所在,望世子海涵!”
话音落,指令已下,宋兵鱼贯入内。
元昊微眯了眼睛,冷笑,“包拯,若搜不出这刺客,你可知后果?”
包拯目光如炬,“万岁面前包拯自有担当。”
“好,我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敢来行刺本王!”
侍卫皆领命,小心谨慎的搜,生怕落了线索。可这驿馆之内哪里见什么刺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白玉堂早已混迹在这些侍卫之中,他迫切的渴望见到那个人,却又怕忽略掉某些细枝末节。
狠下心硬逼着自己细细的找。
等待总是煎熬的,尤其等的是彻夜不寐渴望揭晓的谜底。
每个人的心都悬着,犹如躺在剑刃上。
“大人,没有搜到。”
“大人,没有……”
侍卫一个个回来回复,包拯公孙策以及狄凯都犹如行走在刀尖上。
侍卫行头的白玉堂心里更是如置在热锅上煎烤,心中烤两面烧的滋味今天真真切切的尝到,他转过回廊,却隐隐于厅堂转角处恍现湛蓝衣角。
白玉堂的心从未如此剧烈的跳过,身后的侍卫随他视线业已看到!
刚才明明已然搜过,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
白玉堂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找到他,只要他活着。
奔到展昭身前的瞬间白玉堂甚至感觉自己呼吸停顿,心也漏跳了一拍。展昭面色如纸般惨白,一身质朴蓝衣因血渍浸染失了本色,却看得出那血不是他的,沉静如水的巨阙剑身有明显的染血痕迹,而剑柄,握在展昭手里。
侍卫为难的看着白玉堂,“这……”
白玉堂刚要弯身查探展昭伤势,元昊的声音自身后森然响起,“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大宋御驾亲封的四品‘御猫’!”
包拯公孙跟至俱是一惊,之后恍然大悟。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嫁祸。
这办法,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了他!
☆、白玉堂的让步
不论怎样的结果,至少展昭现在活着。
活着,形势便可以扭转。
白玉堂搀起他欲向外走,一个人拦在身前。
白玉堂没有动,没有进也没有退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只手。
元昊扫过白玉堂赤红燃烧的英俊眉眼,微微一怔,随即冷笑,“怎么,这么轻易就想将驿馆行刺的刺客带走?不需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他不是刺客!”白玉堂胸腔内有一团火,如果不是他极力压制,这团火怕是真的会冲出体表肆意吞吐,若是现在他白玉堂可以无所顾及的做什么,就凭他对展昭的折辱与嫁祸,白玉堂会削断元昊的脖子。
白玉堂从来是无所顾及的,只是遇上展昭,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转变,甚至连他自己都浑然未觉。
元昊看得到他眼中的杀意,看得到他龇目欲裂的仇恨。
这个人,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同于展昭的气魄。
——他不是简单侍卫。
甚至可以断定,他根本不是侍卫。
元昊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陆川,把人押起来!”
陆川领命。
陆川距离白玉堂身前只有几步距离,他缓缓的走近。
就像走近一团火,越到近前却是灼伤皮肤的炙热,这火迫得陆川眯上眼,握紧兵器。
白玉堂杀心已起。
在这个时候谁想带走重伤的展昭,他锦毛鼠白玉堂丝毫不介意画影剑下是死一个,还是死一双!
陆川感受得到,可是他犹豫了下,还是走近。
因为他知道,元昊正看着他。
他的命同狄凯一样,身不由已。
白玉堂扶着展昭的手未动,另一手却已搭上画影。
只要陆川动手,他有把握比陆川更快。
展昭的伤痛,他看在眼里,心上却是恨如焚烤,煎若窒痛!
包拯的心痛,公孙策的心痛,四大护卫的心痛。
他们都心疼展昭,但他们的心疼与白玉堂的都不一样!
只有狄凯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噬心蚀骨的无助和几近癫狂的压抑。在白玉堂眼中他看见了同自己一样的痛心疾首,只是他的痛必须掩藏,而白玉堂的痛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展昭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白玉堂比起自己,幸福的多。
狄凯没有时间想,因为陆川真的动手了。
只听到弹剑出鞘的声音,寒茫一闪,白玉堂已然出手,陆川的剑还在鞘里,他的手还搭在剑柄上,而白玉堂的画影却已经狠决的搭在他的脖子上。
一道细如蛛丝的血口,灼得元昊眯紧了眼睛,再次将这个侍卫装扮却透着凌人盛气的人细细打量……
斜飞入鬓的眉峰张扬霸气,一双桃花眼中逼人的狠决凌厉,冷酷不可一世,他的鼻翼亦是高挺的,却不同于展昭的江南俊秀清奇,而是任性和无所畏惧的顶天立地,唇红齿白,却是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仇视着自己。
元昊看得出,展昭对于这个人而言,很重要!
他也看得出,这个人要从这里带着展昭走出去,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