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你家吧。”
既然她这么说,姜希婕也就不再争辩什么,毕竟她了解徐妈,自己不了解。相对而言,她更关心这八年胡偕是怎么过的。正在思忖间,两人边往姜家走,就看到路口有个人站在那里痴痴呆呆的看。“那是谁?”“什么是谁谁?”姜希婕顺着王霁月的视线看去,看见的是胡偕的小儿子—走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男孩,八年过去已经是个开始隐约长点胡子的青少年了。
姜希婕不敢认,对方见了她却是大步跑过来,跑到面前,却也是不敢相认,欲言又止睁着一双大眼睛大量来人。“你叫什么名字”姜希婕道,可男孩不语,“你是胡钧吗?我认识你父亲胡偕,他”
话没说完,家门口一声大喊,胡偕的妻子在那里招呼她们。
走进院门,一切如旧,竟然只是稍稍显旧。姜希婕问胡偕何在,其他人在哪里,一家人这八年来过得如何,胡夫人眼眶红了,在小沙发上坐下,让儿子去倒茶来,这才说起,胡偕早在三年前死了。早先日本人还没能打进租界的时候,胡家一边看守房子一边做点小买卖为生。敌占区的经济状况也不好,幸好姜希婕留下了金条和银元,到能少受些影响,可胡家也担心招贼来,遂只能着就小心生活,钱也不敢怎么花。三年前租界不复存在,于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进来了。胡偕成天就担心有什么人觊觎这房子和房子里的财物,像个护小鸡仔儿的母鸡似的看家。
家人本来觉得他过度反应,结果果然有一天,有贼来,三个贼里有一个被胡偕一枪打死了,另外两个人跑了。胡偕一把年纪拿着枪赶人干了一路,伪政府来了人,查也没什么好查的,自卫杀人,贼也没有亲属收尸,了事。胡偕还叨叨个没完,说剩下那两个贼也得抓住,要不然迟早要去偷别家。
谁知道一个月之后,胡偕被人打死在小巷里。带钉子的木棍狠狠地砸在头上,七窍流血。
胡偕两子一女,大儿子逃出去参军去了,如今下落不明。二女儿在父亲死后被伪军掳走送给日本人,后来自杀。唯独剩下幼子陪伴在母亲身边。母亲担心金钱招来杀身之祸,虽然似乎外面也没有人知道这回事,但母子二人还是趁着深夜无人,在院子隐蔽处刨了很深的坑把钱埋了。
“小姐。。。”胡夫人流着眼泪,姜希婕也哭了,“一会儿我原样把钱都还给你。现在你们回来了,我们。。。”“别说其他的,我们。。。我们先去把胡大爷好好葬了,就藏在爷爷旁边,这样爷爷还能和他喝酒。”姜希婕深吸一口气道,“还有。。。钱,本来就是给你们的。那就是你们的。别说什么还不还的。。。”
胡夫人问,夫人还在不在?姜希婕说不在了,只有她不在了。胡夫人落寞的叹一口气,道:“啊,老胡还给夫人种了点花,可惜后来都谢了。”
生活还在继续,死在往昔的人像河底的石头一样沉淀下来,他们本身的回忆、故事、存在时淡泊的光影,也被河水逐渐冲刷殆尽。
王霁月回到上海,受陶老的介绍,工作自然不缺,她倒不着急,只准备安顿好一切之后就回木渎去看看祖宅祖坟是否安好。家里连夜找了人将姜家老宅子整理修缮,因保养得当,很快就住进去了。王家干脆就把老房子卖了,王霁月直接把钱给姜希婕说,雇人,把房子扩建一下,免得大家挤得慌。姜希婕本想着只怕不日还是要分开住各自买各自的,可是又想到最近局势混乱,钱拿在手里还不如变成不动产呢,遂又张罗起来。
傅家回到上海,将傅封琅夫妇好好安葬之后,终于收到辗转而来的傅元亨从瑞士发来的电报,说准备回来,问大家的安好和住址。说元醒知道父母皆故之后非常伤心,三人准备回来,但碍于傅居胥的老伴身体不很好,欧洲现在也很混乱,只怕行程会有好一番耽搁。一夜之间父母皆丧的傅家姐妹无谓着急见面,只回复说让他们慢慢来一路注意安全就是。至于什么祖宅什么宗族,回不回山西,她们根本就不去想。长辈之中,大概只有傅传义和傅仪恒算是会挂记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