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一个人养成的习惯久而久之是难以戒掉的,方才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央求着李知韫给她做这做那,昨日却能将人贬低那样。

杨晟真冷冷注视着她,脑海里旋即浮现起那日在苍台山行宫别苑,她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甘愿为她去死,什么死后将她埋到那棵银杏树下……这般看来,都和当初口口声声答应嫁他是一样的,不过都是她玩弄他欺骗他那措辞罢了。

她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

“珍娘,你在怕什么?”

随着男人逼得越来越近,洛宁慌不迭地向后退去。铁/链的哗啦碰撞声在空旷的室内回响,洛宁心中却更加崩溃。

直到退无可退,纤细的腰肢猛地撞到床柱上,洛宁慌地护住小腹,泪眼涟涟地望着他,“二……二表兄,你莫要这样,呜呜,珍娘害怕!”

她越退,男子便越欺身而上,洛宁望着他越发晦暗的眼眸,心下不由得更为慌乱,娇弱的身躯随着他的逼近几乎抖成了筛子。

洛宁推攘着他,阻止他的靠近,“二表兄,唔,珍娘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放了珍娘吧!”

一阵凉薄的笑意自头顶传来,微凉的指节渐渐摩挲着她泛着红晕混着泪水的脸颊,“如今倒是不装了?”

“珍娘,你倒是轻巧。你可知这四月以来,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如今却要放了你?”

“珍娘,你想都别想!”

算账

眼眶里包着一汪清泪, 洛宁紧紧护着腹部,在他身下的肩膀都抖成了筛糠,似乎风一吹过就能散架似的。

“别……”洛宁挣扎间耳畔的铁/链哐啷哐啷响不停, 无一不在刺激着两人的心神。

从洛宁的视线,他眼底自己的倒影明显暗了几分。

“别?”他顺势掐上她的下颌,迷起眼眸, 下颌冷厉地抬起,“如今你最好听话些, 莫要同我耍这些雕虫伎俩,不然……”

阴沉的目光渐渐滑落她的腹部, 吓得洛宁声音滞住, 猛地向后一缩, 惶恐不安的看向他。

洛宁又气又怕,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愠怒。杨晟真一回神, 见她垂落的墨发下一双眼眸湿漉漉的, 似受惊的小鹿。

“你在杨府何时同他勾搭上的?”冰冷的声音不知何时劈头盖脸的砸来,洛宁被迫仰脸承受着他的怒意。

勾搭?洛宁不敢想象, 一个儒雅且有教养的人怎么会说这样下流的秽语。可余光落在那条漆黑的链子上, 方才的不解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隐约觉得,杨晟真既然能做出这事来,定然后面还有更为惊世骇俗的等着她。洛宁不动身色的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胸膛。

“我……二表兄……我同他自幼相识……”她忸怩地垂下眼帘,听着自己微快的心跳声。

不过见他面色沉了几分,洛宁慌忙改口,可“是……在……在那日四表兄意图非礼我后……是我认出他的,他先前一直不理会我, 是我……”洛宁不敢说知韫哥哥对她好的那些话,怕杨晟真听了会将怨气都撒到他身上。

“是我主动找他的……我真的知错了, 二表兄……呜呜……我不该欺骗二表兄,我该谨记二表兄的话同他保持距离的。”

杨晟真并未理会她,只是看向她的眸光更深了些许。他半身上榻,微凉的指腹已然掐到了她纤细又脆弱的腰肢上

“我说了,你若再想同我耍什么心眼,我便拿了这个孽种!”

洛宁登时哑口无言,仿佛赌了气似的,张口大哭,“我不这样就是了,呜呜,二表兄,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还在演!

“从一开始接近我,便是计谋。”

“不……不是这样的二表兄,头回我真未想亵渎二表兄,是姑母想我灌醉的……”她瘪着唇瓣,眼里的泪珠不停打着旋。

“所谓不识字,也是假的。”他起身从小案上抽出几叠纸径自扔到洛宁脸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又颇为秀气雅致的蝇头小楷将她的心挤得一凉。

“呵,我倒不知,你这药方写得这般端正。”他刻意咬紧最后两字。

洛宁定定的看着飞到榻上的药方,含着泪抿唇不语。这是她在知韫哥哥旁边替他抄录的药方。他这样,怕要开始同她算账了。

“所谓不会弹琴,也是胡扯。李知韫倒是不惧辛苦,从深山老林里替你寻木斫琴。”

他话说的不带一丝情绪,似乎这些事都与他无关。可又全全与他有关,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少得了她对他的算计。

“连那独墨菊,你也是为了李知韫。”这回他目光骤然一冷,心中的恼意涌出,当初怎么就不让野狼吃掉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不是询问,而且直接肯定,洛宁战战兢兢地倚在床柱上,即使后面柱子上的龙凤雕花隔地她腰疼,可洛宁也不敢动一下。

“五福粥的事我暂且不提。”他锐眸一扫,冷声询问,“我问你,你可曾动过我书房里的东西?”

几乎是他说话的同时洛宁就想到了那个墨玉坠子,她瞳孔猛地一缩,慌不迭道,“……动,动过,二表兄不是……时常……”眉眼几乎极在一处,似在思量,洛宁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时常教我写字,我也难免会碰到二表兄的东西——啊!”

不知从那里抽出的一把匕首,泛着冷意的白光已经贴到了她温热的脸颊上,“珍娘可曾听过凌迟?”他语气微缓,冰凉的匕首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来回贴过。

不待洛宁回答,他已自顾自地开口,“所谓凌迟,珍娘不妨试试?待我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头一百刀时或许是锥心之痛,不过接下来的两千刀,三千刀,约莫就不会痛了。”

匕首渐渐落在洛宁的脖颈,开刃的一方轻轻沿着脖颈的动脉游走,洛宁惊悚的看向他,生怕自己乱动间碰到了刀刃……

“不过珍娘,你也知道,念在过去你对我情分上,我亦不会如此残忍。”

情分?察觉到他在说反话,洛宁微微掀起眼皮,唇瓣止不住发颤。

“待我从你每块骨骼上切下一片,再埋到我院中的银杏树下。也不多,就才二百零六块肉罢了。且我手上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宁明显听到他笑了一声,“到时,珍娘既不会受苦,也能全了当初对我的一往情深。”

“以后,珍娘就在我院中看着,银杏枝叶繁茂,花果疏密。用货真价实的血肉养出的,那才是珍娘对我的一片真心——”

眼前似乎真有那么一幅场景,血淋淋地她被扒了皮,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白看着窗外的树吸食着她的血肉。

“啊!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说了。呜呜。”洛宁被他没有一丝温情的笑打量地近乎崩溃。扭动间,她也顾不得许多,锋利的刀刃随即落下一片血线,洛宁依旧心下慌乱,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血顺着细腻白净的脖颈蜿蜒流下,浸染了她身上的月白中衣。

“不过区区一个凌迟,珍娘缘何就怕成这样?那当初算计我糊弄我时,为何不相信今日的下场?”他冷声道,抽回匕首直在她微敞的领口抹了几下。

“若你再不说实话,接下来,便不只是你一个人了。”冷刃旋即抵在她小腹上,刀尖直指,洛宁下意识猛地站起身朝后缩去,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铁/链的剧烈晃荡声。

“不要啊,二表兄,呜呜,二表兄孩子是无辜的,你若有怨气尽管冲珍娘来……”她红眼眼眸,站在床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说。”

珍娘抽了一声,瘪着唇瓣紧紧盯着他,“是,我是偷拿了你的摹本带给他,我也暗自将你的坠子偷换了给他。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只求……只求你告诉我,知韫哥哥他在哪里?”

“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同我谈条件?”他身形如鹤,就那样立于床边沉沉地上下打量着他。

凭什么?是啊,方才情急之中她突然说出内心所想,却全然忘记了她凭什么还能同他讲条件。他早已不是从前待她温润平和的人了。就算那是装的,如今也没有了。洛宁忍不住鼻尖一酸。

她失落的垂下额头,几滴泪珠砸到白皙红润的脚趾上。

“你说我骗你,可你待我又能有多好?”洛宁垂着眼帘小声呢喃,“起初你在净禅寺险些将我掐死。后来在苍台山上发了病,我险些以为自己就活不成了……”

“之后我见你待我越来越不寻常,我每次开口你总是回避我。那时我躲在暗处的失落徘徊你又怎知?你喜欢了便像豢养金丝雀一般宠着,不喜欢了又随时可以丢弃。最后你还是同王绘青订了婚约,不仅由着她肆意欺辱我,还想霸着我,让我成为你的玩物……”

“最后你又退婚……你这样喜怒无常,性情多变的人,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真心待我,我凭什么不能和知韫哥哥一起离开?我们本就是一对,你总是妄想将你自认为的好强加到我身上,可我从来都不喜欢你做的那些!”

她始终没有抬起头,湿漉漉的鸦睫上早已悬上了一层薄薄的泪珠。黑压压的弧形长睫微颤,在略微泛红的脸颊上掠过一层阴影。

杨晟真呼吸一滞,怕是这么久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向自己吐露心扉吧。可那又怎样,眼神倏地一凛,他抓着铁链将人狠狠拽过来,随即掌住她的后颈,逼着洛宁抬头看他。

他眼尾微红,漆黑的眸底怒意翻涌,旋即抬手攥住身下的一只玉兔,“既然不喜,那为何又不知廉耻,几次三番来勾引我。你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洛宁被那力道掐得身子猛颤,随即泪水如破了堤坝的洪水,滚滚而下。她痛得大声哭泣,泪水一滴滴滑落沾湿衣襟。“唔……不知廉耻,我也曾是我父母娇生惯养的女儿,若不是被姑母逼的,我又怎会去做那些事?”

他这般身体力行,无非就是在提醒着洛宁,当初七表弟生病时她被姑母一番痛骂,最后跑过去让他换药勾引他的事。

“姑母说了,若是我不去勾引你,便要将我……将我送到保定府那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财主那儿做冲喜侍妾。”

身下的力道渐渐式微,洛宁终于敢喘口气。

“你倒是找得好借口,可这些都不是你欺我骗我瞒我的理由。我从一开始便同你说过,若遇难事,可来扶光院寻我帮忙,我身为未来的宗子,护你一个表姑娘也算轻而易举。”

旋即她眸色忽暗,目光阴郁了几分,“是你未把握好机会,便也怨不得旁人。”

他依旧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审视她,逼问她,亵玩她,到底是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洛宁神色变得惆怅,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无非就是一条命而已。

谁知,目光还没涣散来了,就被人一把捏住下颌。声音冷厉严寒,怒意翻涌,“你若敢咬舌自尽,我便叫李知韫生不如死!”

较劲

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洛宁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恼恨却又无力地看向他。

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黑瞳上也拢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她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 认为死就可以解决问题,可他哪能这么轻易的就让她死?

“你若敢寻死,他, 也休想活!”

冷冰冰的一句话当头砸下,随即长袖一甩, 擦过她的脸颊,随风离去。

洛宁倏地跌到榻上。她浑身无力, 只呆呆看着杨晟真离去的身影, 越来越远, 直到水雾覆上眼眸, 最后再也看不清……

他走后不多久两个穿着牙白半臂的丫头呈上了早食。

这二人只匆匆经过, 连看都不曾看洛宁一眼, 包括禁锢她脚踝的黑冷粗壮的链子。

缓和过后,犹豫昨日到现在都未曾进食, 洛宁早已饥肠辘辘。她慢慢下了床, 拖着沉重的铁链去脚踏旁取早食。她一边喝着米粥,一边心不在焉的思量着。

杨晟真如今已然到了疯魔的地步。单看她右脚腕上的粗黑铁链,洛宁忍不住在心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她如何才能逃出他的桎梏,如何才能想办法救知韫哥哥出水火?

火?一个莫名的念头在洛宁心中燃起,若是这间屋子起了火,杨晟真会不会将自己带出这屋子?她捧着粥碗, 回头瞄了眼扣在架子床床尾柱子上的铁环。

可念头一出,右眼皮却忍不住跳了几下。杨晟真都说了要将她凌迟, 从她身上割下二百零六块肉再埋到银杏树下。

他,兴许更愿意看到自己被火烧死吧。

眼睑埋下一层阴翳,杨晟真将方才的匕首挂在腰间,神色不虞地到了正厅。

此处是他在云梦购置的两进宅院,暂做安身之所。

“人可抓到了?”杨晟真执起茶盖在碗沿轻刮,待去除浮沫后,他浅啜一口,才抬眸看向砚池。

“暂时未抓到,昨日他察觉我们的人,便直接进了山林。时值盛夏,湖广山林葱郁……”

如此恩爱的两个人,如今倒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知那个蠢女人知道了会是何反应。一阵不轻不痒的快意自他心头绽放开来,在平静的湖面泛起愉悦的涟漪。

不过,待涟漪平静之后,一股闷意却始终不上不下的卡在心头。过去,他的所求期望,便被她如此轻易的给了另一个男人。

到头来,他定要叫她看清那李知韫究竟是人是鬼,值不值得叫她为他挽起乌发,生儿育女。

不过,那个孽种,倒是令人头痛。

见他沉思,砚池有些担忧,“公子,我们是否要调动这云梦的官府,发布辑令,将这些人一网打进?”

“暂且不用。”以往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就曾提过叫他来湖广,处理因天灾造成的流民生乱问题。巴蜀和湖广交界山匪横行,且因官府处置不当造成流民聚集,至今都没有一个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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