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山一早等在西城门,从他家马车下来换上我家的坐在我对面儿,车里祭拜的物件儿多,他手长腿长还有些搁不开身子。
“来得挺快啊你。”我把他旁边儿的祭盒搁在自个儿腿上,给他腾出些地方,“你吃饭了没?”
沈山山把脚边的香炉坛子挪了挪,放下他自个儿带来的挂纸金钱,这才坐好:“没呢,你不叫我赶紧收拾么,我哪儿还来得及吃。”
我也想见了,便顺手要打开腿上祭盒儿:“正好这儿有糕,你吃点儿吧,还要走挺——”
“稹清,你拿什么喂我吃啊?”沈山山一手摁在祭盒盖上,简直好笑:“这是给你娘备的,你收着吧还是。”
我听着笑了声,挥挥手把他手指头拍开,还是启了盒盖:“得了吧,你过去也没少吃我娘的东西,我娘也不稀罕这点儿。”说着我捡了个莲蓉糕搁他手里:“只不是我娘亲手做的了,你应当也不喜欢了。昨儿晚上我也偷吃了一块儿,张妈妈糖搁多了,有点儿齁,要是真奉给我娘,我娘心软又都得吃了,你多吃点儿这糕就少点儿,我娘就少受点儿罪。”
沈山山如言咬了一口,立时齁得皱了皱眉毛,却还是强咽了,“……水呢?”
我从椅子角里翻出个皮水袋子递给他:“喝点儿顺顺,别噎着。”
到山上的时候周遭大约已有邻墓的家里人来扫过,娘坟头也不怎么多杂草,面儿上青叶齐齐整整的,方叔同徐顺儿没费多大功夫就收拾了,我做不来,只能拿着笤帚装装样子,到了挂纸的时候才能帮上忙。
我娘人很善,家里下人都敬重她,一袋儿挂纸是下了番功夫,足有十几串儿,串串儿都不是一样儿的讲究,搞得徐顺儿带来的插枝都不够用了,沈山山还往林子里折了好些树杈来,这才都挂满了。
祭盒儿一个个摆上娘坟头的石桌,香炉坛子搁下,我先把东宫赏的高香拿来燃了祭在最前头,跟娘说道了我考学的事儿,说她幺儿子也出息了进了御史台,还指着沈山山跟她说,娘,咱当年都没猜对,这家伙差劲,都没考上状元,只得了个破探花,夜里你要是来,还得教训教训他。
沈山山笑起来,燃香跟我娘拜了拜,插上坛子的时候只叫我娘着意保佑我安康就是,就不用劳烦去看他了,他自己检讨检讨也行。
别的要说,左右也就是些大哥二哥杂七杂八的事儿,方叔和徐顺儿居然还揩着眼泪想跟我娘报大嫂理不顺中馈的事儿,被我连连喝止了:“我娘都这样儿了你们还不让她歇着,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方叔和徐顺儿被我这么一说,哭着又好笑起来,赶紧把眼泪抹了给我赔不是,说这是习惯了,老毛病。
我们一道将经衣纸钱多多地给我娘烧了,临走我有些舍不得,让我娘晚上若要回来瞧瞧我就尽管来,我就不关门了,等着她。
沈山山听得有点儿瘆得慌,嘱我赶紧别说了,“你当你娘是什么啊,回魂来见你也是梦里见,你留门做什么,怪吓人的。”
还是他清醒,我脑子果真是糊的,“行吧山山,那我们走吧,我娘应该知道了。”
沈山山便把我扶着往车上走,我走着还是又回头瞧了一眼:“我娘这墓也太齐整了,跟新的似的,可怎么就三年了。”
沈山山拾起袖口给我揩眼睛,低声劝:“好人好报,善人善墓,逝者已矣,生者常惜。今儿你娘听了你说道,定是欣喜的,你心里就放下罢,往后……好生过也就是了。”
“……哎。”我应了,终于还是迈开腿脚上了车,见一早上带来的东西全祭出去,车整个又空下来,不免觉着心也跟着挺空。
沈山山坐上来挨在我旁边儿,说山里凉快些,要么附近转转吧,反正回京也是热。我想想也应了,那日便一直在山里晃到太阳下了山才回去,回府的时候我父兄三个也刚从宫里回来,个个一身朝服站在院儿里不知在说什么,见我回来也顺带问了扫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