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扯淡了,他弟弟曾经是国旗手,他就是普通的退役军人。”王西夏说。
说起这事,庄洁接了句,“昨天你堂哥去我摊上买烧鸡了,那谁、他媳妇是那个谁、那井盖。”太拗口了,她一时想不全名字。
“王宝甃?”
“对对,就她。你晚会把她微信推给我,我有事问她。”庄洁说。
“行。”
“对了,大队里约我们七号吃饭,为什么平白无故约吃饭?”庄洁啃着肉串问。
“不清楚,队里没约我,”王西夏淡淡地说:“我堂哥接着我就来民宿了,我没去过街上。”
庄洁点头,没再说话。王西夏和陈正东的事太惨烈,时隔一年,这是王西夏第一次回来。
俩人又聊了会别的,王西夏的相亲对像约她出去走走,她堂哥问她:“要不要同清河去转转?”
“行啊。”王西夏说完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玉兔灯笼,她堂嫂说:“去呀去呀,坡上的橘子红了,顺便摘俩回来。”
王西夏带着人出门,庄洁也告辞离开,她走了两步回头看,王西夏拎着个惨白的纸灯笼,随着男人缓缓地走。
白纸糊的灯笼不好,乍看像丧灯。
想到丧灯就想到了陈麦冬,不妨脚下一崴,人差点摔倒。人是没摔到,但她感觉残肢端有点刺痛。
她半年前才换的接受腔,试穿的时候很完美,但这两天总感觉不舒服,不贴合。
她靠着棵大树坐好,先取下假肢,又取下硅胶内衬套,内衬套里一层黏渍渍的汗,她也不能随便擦,索性挥着让它迎风晾干。随后又看了看残肢端,庆幸没受什么伤。
她把硅胶套一点点地滑上去包裹残肢,然后戴上假肢,穿戴好起身走两步,他妈的——就是接受腔的问题。
她直接把电话打给接受腔技师,他推荐的这个接受腔是新材料,才大半年就磨损变形了。正常她要一年半才换新接受腔,接受腔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直接套着残肢端下面连接关节和脚板。如果接受腔不舒服,戴再好的关节和脚板都没用。
技师就问她这个舒适性怎么样,庄洁不能否认,说这个体验是最好的。技师说那就行了,既然体验最好,磨损了换新的就行,一个接受腔几千块而已。
庄洁嫌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几千块也是钱。技师说这种材料寿命至少一两年,但她步伐迈得太潇洒,太损耗使用寿限。别人一个接受腔能用三年,到她这最多一年半。
庄洁觉得他在扯淡,要照他这逻辑,那经常跑步的不得两个月一换。技师搪塞她了两句,借口挂了电话,随后发她微信,说让套上袜子将就两天,等回来上海就给她换。
他知道庄洁挑剔,容不得一丁点的不舒坦。接受腔轻微磨损绝对能穿,但到她那就受不了。一丁点的不舒坦,她能放大十倍。技师感慨,还是钱烧的,穷人年都用了。
他和庄洁非常熟,给她编辑的微信名就是:土鳖暴发户。她张口闭口就是:来最好的。要不是和她关系太好,他能坑死她。她就长着一副挨坑脸。
接受腔的製作工艺很复杂,很考验技师的经验和能力。他们取型后,会根据各部位着力点情况去製作实验腔,直到实验腔完全合适,才会做正式腔。整个过程非常繁琐,庄洁是在试了四个实验腔后才做了正式腔。
她脚板是高运动级别,有垂直减震和旋转扭力功能,灵便性很强,如果经过专业训练,跑步是绝对没问题的。这样的假肢配套下来将近七万,差不多能恢復到截肢前。日常生活完全没障碍,一般人也看不出她是个残疾人。
她车祸时整隻脚都被碾了,膝关节五厘米以下全部截肢。当时年龄小,医生不建议用太好的假肢,因为后期根据发育会频繁地换。而那时也没有太好的假肢,只要一走路就能看出是残疾人。并且接受腔也没条件做实验腔,直接就是正式腔,残肢端磨破感染她都一声不吭 。那时他生父刚去世三个月,寥涛生下庄研还在月子里,家里乱得不像话。
寥涛一直认为庄研多愁善感,就是在她肚子里吃得亏,因为庄爸去世时,寥涛怀着七个月身孕。
假肢不舒适她一步都懒得走,她打电话给庄研,让他骑电瓶车来接她。接电话的是何袅袅,说庄研在门口和同学聊天。
庄洁让她等会告诉庄研,让他来下溪村接她一下。何袅袅说她会骑电瓶车,说她能来接。
“别别别,你千万别来接。”下溪村游客多,路也陡,她担心何袅袅骑着车衝沟里。
挂电话就看见远处烧烤区前的一桌人,打眼就是陈麦冬。庄洁来了主意,朝他大喊,“老同学、老同学。”
离得远,烧烤区又吵,那桌人丝毫没听见。庄洁喊了附近一个小孩,指着灯光下的陈麦冬说:“就那个蓝 t 恤的叔叔,你帮姐姐喊一下。”
小孩准备离开,庄洁又喊住他,“他如果问,你就说是他奶奶找他。”
陈麦冬正跟同事聚餐,被一小孩扯了下,指着坡上的一棵柳树说:“叔叔,上面有人找你。”
“谁找我?”
“她说是你奶奶。”
陈麦冬放了筷子过去,他主要想看是谁冒充他奶奶。直到走近,庄洁才从树后探出个头,“嘿,老同学。”
陈麦冬见是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