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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宠记 第72节(1 / 2)

佟固。绿莺这才恍然大悟。

秋云收拾完,扶着绿莺坐在一处,眉宇间满是担忧:“老爷去过灶房了,不过甚么可疑都没有,米面菜肉一并查了个干净,没毒没害的。想必老爷是不放心,才让咱们去外头给你买来吃食。奴婢说句逾矩的话,老爷让姨娘暂时待在柴房,大半是护着的,根本不是怀疑,姨娘说呢?”

听了她的话,绿莺没出声,抿着唇若有所思。然后又听她道:“可这么一说,难道事儿真是出在今儿那盅鸡汤上?但那是春巧亲手熬的啊,她的为人咱们也清楚。姨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事儿不完,奴婢这心啊,就一直悬着。”

秋云叹了口气,望着绿莺,纠结了半晌,才缓缓道:“有时候想想,姨娘能得老爷青眼,宠爱有加,富贵荣华,奴婢也跟着沾光,享福,其实蛮高兴的。可偶尔呢,也会觉得没劲,这才多久啊,事儿就一件跟着一件,小事小情的,争风吃醋也就罢了,竟都闹起人命了,咱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姨娘总该为二姑娘想想了,哪个女人不是为了子女更好的,姨娘自己过得好又有甚么用呢,将来,二姑娘能不能嫁个好人家,姨娘往后的子女能不能有个好前程,现在不筹谋,将来可就晚了。”

这番话意有所指,绿莺已经有些呆住了,心里头模模糊糊有了点影子。她的嘴巴张了张,却仍是无言。秋云心中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姨娘的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人,性格有两个极端,遇事时要不就是倔得彻底,要不就是懦弱给让人心急。当初遇吴公子时是,太太下毒时亦是。

“当初她下毒害你子嗣,咱们忍气吞声,换来的不是感恩和收敛,而是得寸进尺,姨娘还打算继续软弱下去么?”

秋云这话有些不敬,说她咄咄逼人也好,一棍敲醒梦中人也罢,总之她不后悔说出口。之所以说这些,一来是觉得这事太不详,处置不好将来可能会留下隐患,只能让姨娘越来越危险。二来是她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契机,踩倒那背后之人的契机。到时候此消彼长,姨娘和二姑娘在府中的地位也会随着那人的陨落而水涨船高。那人是谁,无须言明。

“秋云,你是说太太害我,她在鸡汤里下毒?然后刘姐姐误食后,才丢了命?”绿莺瞪大眼珠,不敢置信。

春巧刷一下臊红着脸,想摆手分辨,秋云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才道:“这事儿奴婢也拿不准,毕竟中间隔着春巧妹妹,即便她自以为将汤守得严实,可总会有眨眼的功夫罢。且先不说鸡汤,刘姑娘的死,难道不可疑么,谁敢这么大胆子杀人,除了太太,奴婢也猜不出别人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秋云一番话,让春巧冷不丁想起一件事,她忽然直起身子,脸上带出了一丝喜色,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时,德冒忽然回来了。还有冯元。

进门后,他扫了眼四下陈设,暗自觉得还算满意,然后将视线对准绿莺。千般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当时紧急,不便与她私说,这才让她屈身柴房。说到底,他心中是有些堵的。诉衷情也好,言委屈也罢,绿莺顾不上别的,如今死了人,她又身被桎梏,不免有些惶恐,惦记起女儿来。

“爷,豆儿呢?”春巧秋云,他,德冒,信任的人都在这里,豆儿托付给谁了?可安全?

“爷放冯安那里了,小丫头跟她哥哥已经睡下了。”冯元的话一落,绿莺更加惶恐了。

德冒将门关紧,守在外头。门轴转动间一丝凉风偷偷吹进,顺便带来了德冒身上的一股淡淡血腥味。烛火跳动间,冯元眉心的疙瘩成了一片阴影。这是代表了他有愁绪,绿莺在他开口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氏早膳用了半碗稀粥跟小黄瓜,午膳没用,后来直接在你那里进了一碗鸡汤,下晌后没吃别的。刚才看了,胃囊里只有尚未消化的鸡肉。”绿莺忍不住瞅了眼窗外,想到方才德冒身上的血腥味,难道他还会验尸?在几人的注视中,冯元终于缓缓道:“验了,有毒。”

其实在之前,他便已然想到了这一点,否则也不会放心不下绿莺,非要将她安置在这非一般的地方。可猜测是猜测,当终于证实后,心中已然不如开始的平静,如沉了个无比巨大的秤砣。

绿莺脑袋有些乱,只觉此事万般复杂还诡异,说不通啊,完全说不通。秋云轻轻点了点头,这跟她的推测所差不多,接着她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老爷,那应该是有人趁着春巧不备下的毒,可曾查出来是谁了么?”灶房人虽多,但也有固定的掌勺跟下手等人,除非是走动来取食的丫鬟,那就难查了,不过府里也就那么些人,总会水落石出。

说到这个,冯元只能强忍着心中恼意,才能不将被憋成烈焰的大火发出来。不是凶手掩饰的好,就是闹鬼了,府里一百来号下人,全查问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这哪能不让他恼,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儿,不是找不到方向,而是有了方向,却根本让你查不出来!

这时,就听春巧忽然慌慌张张咋呼起来,因为是喉咙憋了半晌,突然发声,有些尖利刺耳:“不可能的!老爷一定是弄错了。那汤没有毒的!”刚才她就是要说话,但被打断了,这时候才找到机会插嘴。

她咽了口唾沫,臊着脸缩着脖子,期期艾艾道:“奴婢忘说了,其实......其实在刘姑娘喝之前,奴婢偷偷尝了那汤......”

第128章

春巧乍然语出惊人,让在场之人都惊诧不已。一众直勾勾的瞩目中,她怯怯开口。

“秋云姐姐说得没错,之前奴婢转身去抓盐巴切小葱,这一回身的功夫确实能让人钻了空子。可真的不可能有毒的,奴婢当时偷吃......不不不,不是偷吃,奴婢也不知道鸡熟没熟啊,就啃了一块骨头。”说到最后,她的声越来越小,尤其是看到冯元的肃脸后,连脖子都快缩没了。

这事越来越诡异,几人无言,都陷入沉思中。忽然,绿莺睁大眼,不经意间目光与秋云相撞,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恰好想到一块去了——事情出在杨梅身上!

秋云抓住春巧的手,朝着她有些迫切地问:“你先尝了汤,那还有杨梅呢,杨梅是后来放的罢?”

春巧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否定道:“不可能的,梅子放之前奴婢也尝过了,没毒的。”

“天儿冷,奴婢怕凉了,放完杨梅后,就赶紧端了给姨娘,绝没经过旁人手,也没留下空子给人做手脚。尝之前奴婢还不确定,可之后,奴婢拿性命发誓,那汤绝对不可能让人有机会下毒的。”

春巧说的没错,绿莺也想了,一盅汤怎么的也得炖上一两个时辰,不可能一个人就能不错眼地看死了,中间那么多机会,凶手不可能到了终了最危险的时候去动手。难道鸡汤是端过来之后被下毒的?那时候屋里除了死去的刘姑娘,再有就是秋云和王姨娘了,秋云不可能,难道是王姨娘?

不对,还是不对。她攒起眉头,回忆起了当时情景,假使一步一步截断分析的话,大致可以分为三段:一,自己先将鸡汤放到了桌上,而王刘二人那时还在逗着豆儿,王姨娘没有接近汤盅。二,等她们回来后,三人絮些家常,刘氏眼巴巴盯着那汤,她便让给了刘氏。三,三人一桌,刘氏喝汤,没有人离开过,彼此都在视线之内,王姨娘不可能有机会下手。

事情又陷入僵局,每次捋出些线头,顺着往上抓,最后却都是死路。绿莺有些泄气,头痛体乏,不住地搓着太阳穴。

冯元看了她一眼,“今晚先歇着罢,明儿爷再找人过来,看能不能分辨出来是甚么毒再说。”

绿莺清楚,这事不大可能的,若是鸡汤还在,大夫就能瞧出,可进了肚的东西,除非神仙才能做到罢。

天色不早,冯元走后,绿莺让春巧秋云也回房睡,她要静静地想些事。

等人都散了,她躺在被窝里,几个汤婆子一直从后腰摆到了脚下,登时暖洋洋的。

一定是有遗忘了甚么重要的细节,她将刚才回忆出的三个片段又想了几个来回,却总觉得漏下了哪一段,可怎么回忆都找不出来,不由有些烦躁。被热意烘托出来的瞌睡也跑了个无影踪,她呆呆地望着被月光笼罩的窗扇。那上头,有个直直的人影。

绿莺笑了笑,朝窗外揶揄了声:“德冒小爷,你去睡罢,将锁上好,我不跑的。”

“老爷嘱咐小的要将姨娘保护好,姨娘且宽心睡,小的替你守夜。”从前就对这娇娇小妾没好感,那次出走,又在她屁股后头吸灰吃土地追了许久,更是烦她烦得不行。可甭管德冒心里怎么不满,嘴上仍是将冯元的交代透露给了她。

外头为甚么不让别人守着,让德冒来,杀鸡焉用牛刀?或者上把锁不就好了,左右她还能逃出生天?所以绿莺并不觉得待在柴房是坏事,冯元一定有他的理由,她相信他。有吃有喝,有灯有被,不算差了。还有秋云方才的话,她虽没当场表态,但不可否认,心里已然有了些许动摇。

今儿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那人到底是要害刘氏还是她,绿莺也开始了怀疑,疑云重重,隐约像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谁要害她?冯府与别的大户人家不同,后宅女人稀疏。所以,怀疑冯佟氏,不算冒失。不是她,难道还能是王姨娘?且不说王姨娘与刘姑娘的亲近熟稔,光是利益上,两人都是失宠许久的,有甚么理由去暗害呢?

直觉上,绿莺也不认为巧慧是凶手,今日她的一番表现,被绑后的怕、急、冤、愤,不像作伪。除了她,也没人进过刘氏的门,那就说明当时不可能有人下毒,刘氏回去后也没吃过任何东西,唯一饮过的茶,德冒也验过了,无毒。那么又绕了回来,岔子还是出在了吃食上。

记得刘氏是晌午饭后来的,那早饭、午饭,可能被人投毒了?

只要验尸,便能清楚是否是汤的原因,或者是她在汤之前就吃过甚么了?绿莺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冯元刚才之所以犹疑,根本是不愿去报官。试问,朝廷大员的家,无缘无故中毒死了人,能传出甚么好名声?汴京九品的芝麻官少有,高品大员却跟菜地里的香瓜似的,随处可见,互相碾压、勾连扁踏,行差踏错便能身败名裂。

当初因为她被张轲窥伺,冯元与之起了冲突,“当朝右通政与右佥都御史为了个美婢争风吃醋”一直是汴京城整整一个月的谈资。这可不是让人或笑或羡的风流美事,这是死了人,稍有不甚,冯元就能被人参上一本“私德有失、治家无能”的折子。

今晚注定无眠,绿莺想了半宿,不知几时,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仿佛只是休息了那么一瞬,天就亮了。

心事重重地往身上套着衣裳,今儿就是腊八了,若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此时灶房应该正炖着粥,而她的豆儿也拍手咯咯地撒娇待哺,只能说世事无常。刚穿好衣裳,就见春巧风风火火跑了来,不及进门就张嘴嚷嚷道:“姨娘,谢天谢地,可算真相大白了,刚才凶手自首啦。”

绿莺正怔着,春巧笑意不减,脸上又添了些神神秘秘:“姨娘你猜猜,那人是谁,你绝对猜不到。”

她去哪里猜啊,绿莺无奈地望着她。春巧见状,泄气地嘟了嘟嘴:“好罢好罢,我说,是王姨娘。”

“王姨娘早就给刘姑娘下了夹竹桃的毒,奴婢从来不知道,原来花也有毒啊,夹竹桃多美啊,多亏咱们院子没种这花。”春巧接着道:“她俩平日总处在一块,当然方便啦。一次下一点,相当于慢性毒,说是前前后后有几个月了,总共下了三四回。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刘姑娘的命,谁知道,赶上昨儿个发作了,死得这么惨,还想让人不知道,奴婢看,就差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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