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t不准是自然规律,并没有因此而提前。
他谁也不能怪——李雨升谁也不能怪,甚至无法去怪老天爷不公。这病房里少说三四十个透析的人,甚至有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女,他们难道不是更加令人扼腕?只是母子之间血脉相牵,李雨升实在看不得母亲受这样的罪,而且听着护士刚刚的说法,甚至要一周三次来受这个罪。
李雨升转头看向病床,李母的头发已经是黑白掺半了,发丝细软且稀疏,李雨升伸出手去,轻轻拨了拨母亲的头发,看见母亲眼角还有方才因为疼痛刺激而溢出来的泪水,滞留在眼窝没有挥发。
有些陪床的人似是已经司空见惯、已经熟悉、已经麻木,还在大小声唠着嗑,也有没人陪床的病人带了收音机来,听着谁和谁又打得炮火连天睡了过去,响起鼾声。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习惯,只有不常回来的李雨升不习惯。
他不习惯母亲的病痛、不习惯母亲几乎畸形的手臂、不习惯母亲斑白的头发和枯槁的身形……不习惯去预测母亲的寿命。
约莫是被李雨升碰得痒了,本就浅眠的李母迷迷糊糊醒过来几分,挑着眉强睁开眼,含糊着问李雨升:“……儿……快好了……?”
“还没有呢,妈。”李雨升收回手,对着母亲温柔地笑了笑,“妈,我在外面认识了个可厉害可厉害的大夫,是专家,回头我请他来给你看病,保证你就好了。”
“好……我儿说好,那肯定就好……”
李母浑浑噩噩地附和了一句,便又张着嘴睡了过去。
李雨升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母亲的脸,手机上响起来一声,他拿过来一看,是鹿明烛的消息。
这一傍晚几个小时时间过去,李雨升没顾得上同鹿明烛联络,鹿明烛也一直没联系李雨升,李雨升估量着他下午是一直在睡,解锁手机果然看鹿明烛说自己醒了,一会儿可以去医院里同李雨升汇合。
李母的透析时间还有一会儿,李雨升想让鹿明烛去吃饭,字打到一半突地想起来鹿明烛不必吃饭,暗自笑自己在这纷纷扰扰的人间不过待了这么一时片刻,之前经历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竟然就好似被打包起来,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了。
他将之前要说的话删去,告诉鹿明烛可以再稍微休息一个多小时,鹿明烛回得很快,只是应“好”,李雨升迫不及待想要问波儿象说得什么捆命锁之类的东西——他已经不指望母亲真的可以通过治疗痊愈——尽管这是一早就知道的事情,然而亲眼见到母亲几乎被“酷刑折磨”的样子,几乎击溃李雨升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他不要母亲这样活着,不要她这样苟延残喘、痛苦续命,他要母亲健康、要母亲恢复如初,要母亲拥有乌黑的头发、光洁的皮肤、正常的手臂。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李雨升一句话来来回回打上又删去无数次,直到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想明白这毕竟不是发个消息三言两句能说清楚的,还是等到见到了鹿明烛,再仔仔细细地商谈。
他将手机收起来,靠在椅背上,抬起头望着医院的天花板,灯泡白得发亮,房顶被砖块切割成无数白色的方格,相信已经被无数困在这里的人仔细数过。
第83章谎话与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