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腾空而起,伸出双手,接住了这残破的小小身躯。
她微闭着眼睛,脸上的皮肤已经片片剥落。
一只眼睛没有了。
桃树的阳气,将她烧去了几近一半身躯。
双脚已经消失,右手从手肘以下,只剩了些许皮肤,还燃着没有完全熄灭的火星。
她蜷缩在那件黑色的斗篷里,远远看去,顾娇的双臂中空荡荡的,仿佛只搭了一件黑色斗篷。
“宁宁!”
顾娇的声音哽住,她伸手覆上宁宁的脸,那里仍是灼热的,桃树的阳气在不断吞噬她的神魂。
不该的,不该让她上去的。
烧成这样,她该多痛啊……
“娘子……”
宁宁微微张开眼睛,扯了扯嘴角,勉强对顾娇露出一个浅笑,“好可惜啊,还差一点,我就能到最顶上了。”
她咳了两声,又喃喃道:“我歇一歇,再去。”
顾娇张了张嘴,让她不要再去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宁宁,吃点东西。”
胡好好已经将船上存好的吃食拿了不少出来,可宁宁摇摇头,闭上眼睛。
“让她睡一会儿,她会没事的。”
顾娇拍拍胡好好的手臂,安慰她一句。
只要她没有魂消魄散,就还好,让她多歇一歇,总能复原的。
宁宁闭着眼睛。
她没有睡着,方才在桃树上的极致痛苦,让她想起了百年前那段可怕的记忆。
是了,炼狱一般的痛苦。
她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被人抓住,灌下哑药,挖掉眼睛,砍掉了四肢,装进一个陶罐,放在火上炙烤。
不断痛晕过去,又被反复弄醒,抓住自己的人,不知道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药,让人不会立即死去,只能不断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撕裂煎熬。
好痛啊,皮肤剥离,撕裂的,火烧一样的痛。
可是叫不出来,只能不断颤抖,呜呜的哭。
眼睛里没有泪,只有无尽的血。
好在娘子发现了自己,才得到了解脱。
化作鬼后,自己便决意跟着娘子,一晃这么多年了。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得干干净净。
而在桃枝之上,被至阳的烈焰烧灼炙烤之时,她猛然记起,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娘子曾提过一句,因为生辰八字至阴的缘故,有人抓住自己,想要炼出厉鬼。
一切残忍的手段,加诸于身上的百般折磨,都是为了让自己死时恨意更盛,更凶悍暴虐。
自己曾问过娘子,到底是谁,但娘子没有说。
后来,顾氏发生大祸,娘子也死了。
自己不愿离开,便一直守在顾氏老宅附近,不知过了多久,在一个雷雨夜里,娘子才又一次,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