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驼纹岭,是指虺王山外延的一小片山脉,因一个个山脊状似驼峰而得名。那里距虺王山不过万里,却仍是天河宗的地盘,因与妖族贸易需要,数家合力建起大城雏阳,又在山间紧要处建起程乌关,同时依山势设立了千余个隘口,彼此呼应。
“程乌关的戍守弟子就有数十万人,哪还用得着我们?”石苇“吃惊”够了,又换上疑惑的表情。
“听说最近程乌关有大行动,里面的修士都走光了...”洪玉哲嘿嘿一笑,声音又压低了许多。
据洪玉哲讲,程乌关大规模的调动始于半月前,戍守修士的去向不明,但的确已经抽走了近九成的人手。驼纹岭距虺王山实在太近,绝尘阁和望川楼根本不敢发动大规模的攻击,但零星的袭扰不断,故而要补充人手虚应其事。
“不会是去做炮灰吧,你们可别害我!”
石苇心中暗暗冷笑,这任务看似合情合理,但酬劳也实在太高了些,其中猫腻肯定不少。但那又能怎样呢?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些炼精修士,最不济遇到几个仙人,百梦园中的十数万桐皮傀儡也不是吃素的,他如今依旧推诿,只不过是出于修仙者的本能罢了。
“富贵险中求,倘若这一票成了,我们三个都有望爬到炼精高阶,大道有望啊!”成莫云说得入情入理。
“你做个托家能赚几个灵石,被人认出来也是麻烦。再说了,成道友是兽语者,老朽不才舔为魂侍,你吴老弟和古四德道友都是剑仙,再找个谱系中人不就万无一失了?”洪玉哲的话语中已带上威胁之意。
“哟,几位聊着呢,有什么好事不如带上会某!”门突然打开,一个眉目俊朗的青年走进来。
“这位便是会天道友,对面淬火楼的老板,我二人合作一年多了,当是自家人。”石苇连忙热情介绍,心里却翻了个个儿。
第一眼见到会天,石苇便知道他是一个妖族,保不齐就是虺王山派来的细作。另外这小子的修为也有问题,按说一个冲武阶品的武道家,炼精中阶修为,刚刚化形却看不出半点妖气,若非有厉害的秘术加持,便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一个引玄修士。
“会道友加入自然是好,我这便传讯古四德道友,三日之后在此汇合。”洪玉哲竟一口答应下来,不做半分质疑。
于是,石苇和会天分别在皮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修为,然后签字画押,算是正式入伙。公会的悬红要求五人一组,自行推举首领,五人中只有古四德是炼精高阶修士,于是便由他担任队长。
“如此,我立即与上面联络,定让两位道友满意。”石苇点点头,随即端茶送客。
送走成、洪二人,石苇走下楼,在柜台旁的茶桌前坐定,会天也像往常那样坐在客座,徒工很快沏上茶来。
“听说那古四德是公会里的老油条,这两个家伙也不是善类,与他们一齐行动怕是不妥吧?”会天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似是毫无顾忌。
“十万灵石呢...”石苇眯缝着眼喝茶。
“你一个混丹道的,还差这点儿小钱?不过也没什么,这三个不过是杂鱼,好应付得很...”会天突然开始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要么是想打一场大仗,要么就是虺王山出事了...”石苇顾左右而言他。
会天的瞳孔突然一缩,继而笑了笑,埋头喝茶。两人平日里心照不宣,却从未这般直白的诘问过对方,若再说下去,恐怕彼此的老底都要被揭出来。
“对了,前日我留了一方虎头云金石,里面的矿脉足以打造五六件法宝,咱俩一人一半,出门也好傍身。”石苇放下茶杯,从墙角拽出一块六尺多长的白色条石。
“虎头云金石?不错啊,若悉心凝练数月,恐怕炼虚修士也用得着。”会天嘟嘟囔囔地拿过一副钢锯,缓缓将条石剖开,用水冲净,便露出里面赤金色的矿料。
“如此多谢了,胎膜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会天点点头,扛着石头往外走。
就在此时,五六个修士闹哄哄的走进初云阁,见到会天肩上的矿料都露出羡慕之色。徒工们连忙笑脸相迎,带着他们挑选原石,街面上开石下注的庄家也领着一帮赌徒涌进门来,吵嚷声连成一片。
石苇懒得料理这些琐事,交代几句便捧起一块原石上楼,锁好房门,将早上的那个锦囊取出来。
锦囊里装着一张火符,是龙骦写来的信。每次来信,那家伙总是唠唠叨叨说一堆废话,团山郡新开了几家商铺,郡侯府新增了多少私兵,甚至贡院里的书生们议论些什么都要说几句,但石苇每次都会耐着性子听完,信息索然琐碎,字里行间却将团山郡的近况说了个大概,不必费心琢磨。
“私兵满了一万就不能再招了,否则郑龘非找麻烦不可,那些家伙武艺练得不错,个个都能崔发出忠义之心来,打仗不成问题...另外,我最近两年就要突破通窍瓶颈了,到时候你也跟着沾光,不用再看郑龘脸色,若是硬塞媳妇儿的话大不了起兵造反...对了,巨海不知怎么找来了,混吃混喝不说,你赚的灵石也被分走了一半,可得加把劲儿了...”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龙骦的声音还在耳边啰嗦个没完。
“巨海来了!”
石苇一惊,随即摇头苦笑,如今媳妇儿不用养了,又来两个急着结婚的单身狗,私房钱是别想了。
想及此,石苇愈发觉得戍守驼纹岭是个肥差,先不说有没有危险,十万灵石拿到手,捎带干点儿杀人夺宝的营生,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露了老底才好!”
石苇小声念叨,心念一动,地上那块原石的外壳立即碎裂,抽丝剥茧般露出里面的明蓝色矿料。紧接着,那些矿料开始融化捏合,逐渐凝成十个纯净的光团...而与此同时,一道隐秘的神识正徘徊在窗外,逡巡良久,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