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遒小声道:“就是我出去也见不得你会这么费心。”瞿为君白他一眼,“你这种人,饿了就从身上割下一块肉吃,累了在街上倒地就睡,要钱不要脸,用不着我担心。”费遒被她噎得脸色发紫。陆柒玖含笑看着夫妇二人这番,心想世安将来也定是个小鬼精。
瞿为君是普通人家出身,难得的闺秀,难得的贤妻,费遒运气好,把这迷路的妮子拐回了家,打打闹闹恩恩爱爱有了世安。当初死活也要他这读书人来取名,自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结果就这样定了下来。
世安,现世安稳,也就足够了。
费遒掏出一块木牌塞到他手里,“上次于钦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拿着这牌子去丰荣客栈找老元爷,他会送你到陇苏,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了。”陆柒玖将木牌揣到怀里,“若是能再见到的话,替我谢谢于大哥。”
陆柒玖转身向村外走去,远远听到费遒在后面喊道:“你给爷爷好好的!”眼眶顿湿,挥了挥手。
周身仿佛还飘着雪,几片薄纸飞扬,墨衣墨发模糊而去,何苦呢?
心甘情愿罢了。
秫嵇不是什么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没有大涝大旱,就是土地贫瘠些,人少些,小小的知县也还不算怎么辛苦.
风景独好。青山连绵地草微翠,民风淳朴踏实勤恳,颇有别样一番意味。知县府邸隐匿在苍翠间,青砖黛瓦,简朴之至。轻轻扣门,却无人回应。又是他自欺欺人了么。
“这位是外乡人吧?顾知县从来不住知县府的,来秫嵇之后就搬到盘云峰山麓去了。”
——搬到山麓,说是方便登高,登得高了,望得远了,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即便见不到,也算有个念想。
——顾知县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候沉默了些,这边人都放的开,看他抑郁着也不得劲。你要是他的好友,便同他谈谈心也好。
“他们说你搬到这里,还说你很好,就是总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顾彦凉搂紧了他,被突出的骨硌得生疼。“多久?”“放心吧,我时日不多了。”“不会……”陆柒玖摇头,了然一笑。
红褐色碗里漆黑的汤药,单是闻着就苦涩不堪。那人总是做这些无用之事。“还要我喂你么?”陆柒玖慌忙一饮而尽,咳了两声。顾彦凉吻去他嘴角药渍,握住纤细的手腕,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这边冬季可比秝州寒多了。”“咳……咳……不是都熬过两冬了么,你……”那人把自己搂紧,下巴抵着自己头顶像猫儿似的摩挲。
“柒玖,害怕竟是这种滋味。”
陆柒玖怔忡,许久才出声。
“再过半月就立春了。”攀上他的胸膛,双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抚弄,又回到胸前一路向下。顾彦凉捉住他玩儿火的手,“你倒是想好了,打算快活死?”陆柒玖歪头想了想,“也不差,”将被褥扯过来盖上,“我要睡了。”“那我怎么办?”陆柒玖把头蒙在被子里,闷声道:“自己解决。”顾彦凉扯开被褥,看他闷头笑得欢快,自己这么一掀猝不及防,忙止住笑,憋得轻咳起来。三下五除二解了他衣带,用被子把两人裹起来。陆柒玖抬腿蹭了蹭,玩儿得不亦乐乎,不忘问一句,“可还舒服?”顾彦凉把他翻过身来,“我觉得还是……”陆柒玖轻哼一声。
这番折腾两人俱是汗津津一身,怕陆柒玖着凉,就相拥着睡了。待身边人呼吸沉匀了,顾彦凉睁开眼,怜惜地在他额上轻吻。
“你怕什么?”
“怕失而复得的却要再次离开。”
“你今日气色倒是好得很。”顾彦凉抚上他透出红润的脸颊,爱不释手,目光触及唇边的血渍,又黯淡下来。陆柒玖张口想说些什么,被他打断,“我可不想听见什么这是回光返照之类的话。”陆柒玖笑弯了眼,“你这么了解我。”顾彦凉起身,“我去把剩下的那副药给你煎了。”衣袖却被拽住,陆柒玖眉柔眼和。
“顾彦凉,秫嵇没有海棠,我们去衢岭,好不好?”
他曾问他喜欢什么花,他想了想,说,海棠。见他微诧,笑了。又说,奇怪吧,读书人不应该都喜欢高洁雅致的梅兰竹菊什么的,我却喜欢这么妖艳的花。他蹙眉似在沉思抑或追忆——秝州的小村庄里海棠烂漫,他总喜爬上树摘了自认为开得最艳的一朵插到娘亲的鬓角,娘亲虽说不及于姌和赵杉巳等倾城,却也是秝州数一数二的美人。那时漫山的嫣红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