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州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红臂透,百舸争流;
这是诗词?这不是那个曾经的民国么?
那遍地军阀的民国,那个曾经在自己生命里流淌而过的民国,那个百姓饥肠辘辘,当权者灯红酒绿的民国么?
谁也不知道许开国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些诗词都已经变成了整个世界!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是谁写的?
谁有这么大的气魄?
许开国这急需出口的情绪,像是找到了消防通道中的绿色指示灯,奔着指示方向就不由自主的冲了过去。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完了,看到这儿,许开国眼里那个习武十年,准备纵横天下的自己没了,彻底没了,最近这些日子蔫头耷拉脑的许朝阳也没了,他就没这气魄,可这到底是谁啊!
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啪!
许开国眨眼之间就合上了这个信纸本,随后在错愕间,极为尊重的一页一页的翻找,直到最后一页,看见了许朝阳那两笔和《教材大纲》上一模一样的狗爬字写着怹的名字时……
许开国突然抬起了头。
这一刻,许开国那发愣的双眼,定格了一般的动作与正午时分空气中顺着光线飘荡的灰尘完全隔离,像是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世界内有时间和空间的流转,而另一个世界,没有。
下一秒,许开国直接从炕上蹦了下来,又回到《教案大纲》旁,开始一本本翻找,直到找到了‘战略思想’的那一篇,而这一篇的名字,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了,叫——《论持久战》!
“我错了。”
这毫无来由的一句话在又一次瞧见了那个名字之后脱口而出!
紧接着许开国在一个转身间,竟然看见外面明明是中午的天色变了,变成了红霞满天的黄昏。
他迈步向院门口走了过去,直到此时此刻,许和尚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他真不知道。
“哥,哥,你好几天没和我说话了,你说两句吧?”
“哥,这么下去再给你憋坏了……要不咱哥俩摔一跤儿啊?”
“好歹活动活动呗,我不还手儿还不行么?”
碰。
许开国的脑袋直接撞在了说话人的胸口,屈勇纳闷的问了一句:“你魂儿丢了?我这紧着躲你都躲不开,故意的啊?”
“哎!我跟你说话呢!”
“你上哪啊!”
“哥,这小子当着我面儿要跑,你管不管啊?”
许朝阳、许开国,俩个丢了魂的人,一个继续一脑袋扎在炕上对整个世界不闻不问,一个漫无目的的走出了院落,对屈勇的问话一句不答。
“拐子!”
沈拐子过来了,屈勇没好气儿的挥手道:“去,领俩人跟着许和尚。”
“哎。”
“跟紧点,别让他惹事啊!”
天又黑了。
许开国顺着黑漆漆的道路,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杨家岭,那儿,还有一束灯光亮着。
他脑子里只有那两首诗,诗中有孩子对母亲的思念,有孩子成年之后再被江风吹起发丝后的那句‘挥斥方遒’。
他走向了杨家岭的窑洞,直至耳旁听见个声音才逐渐清醒:“我不同意!”
“我知道同志们抗日情绪高涨,想要为金陵的老百姓报仇,可抗日的事,不能急~”
“要是我们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怎么控制战争结果的走向?”
“如果我们任由一群头脑发热的战士们冲上战场,那还要这么多指挥官干什么?还要这么多政工人员对战士做思想教育干什么?”
“战事不可轻开,眼下的形势是要用尽一切力量去消耗敌人,不是消耗我们自己!”
院落内,李剑武站起来,迈步走向了门口。
而此刻,于门口站着的许开国,再也没有了曾经的轻慢,只是抬起头说了一声:“我错了。”
他那张脸,那张充满情绪有千言万语的脸,被映在月光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