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这句倒是说得有些诚恳,然而等了很久,相王爷都没有听到皇帝的回答,他不禁抬起头看着目光有些黯淡的皇帝,道:“你不肯说?”
皇帝只是摇了摇头,道:“不,你误会了。正如同穆淑妃不愿意提及到我,就连我自己也都会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一个惹人注目的皇子,你不知道我其实很正常的,我不怪你。”
他说完了这句话,忽然便开始了咳嗽,相王爷这才注意到了他的身上竟披了一件厚厚的狐裘,这种穿着在他看来是一种难以置信,只因为如今的时节正值初秋,太阳仍是火辣辣地有着炎夏特有的热度,按理来说身上的服饰应不至于穿得那么多,如果真的这般穿了,也只能说明一点,他的体质并不好,甚至可说得上是一种易寒的体质。
这种体质在他不停咳嗽的状态之下更为明显,原本还有一些红润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苍白,相王爷赶紧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背脊,眉宇之间也竟是满满的担忧,道:“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带你回寝殿?”
皇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不要紧的,我不过是吹风吹了太多,所以才会有了些许的不适,待会儿就会好的。”
他说着这些,咳嗽也不禁好了些许,看着他眼里的担忧,笑道:“如今,你便是承认了,我是你的皇兄了吗?”
相王爷看他的气色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眼里的担忧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笑意,道:“自然是承认了,皇兄。”
皇帝听他极为真挚地称呼了自己,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多,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也许是过目不忘的初次相见,两人的恩怨纠葛就这么一蹴而就地落下了帷幕。
后来的他们时常坐在一起,谈天谈地谈人生,皇帝总是细致周到地给他准备了丰盛的茶点,尽管依照他的体质而言,他其实根本不能碰触这些甜食,但他为了考虑到随时会过来的相王爷,还是命人制作了各式各样的茶点,而且每次都会注意到相王爷特别爱吃哪种口味的茶点,到了下一次,那些他不爱吃的决计不会再出现在相王爷的面前,他看得到的只是那些自己爱吃的美味,因此他对于这个皇兄始终都是存了一份关爱和欣赏。
这种情绪到了相王爷弱冠之年才开始发生悄然变质,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便是父王要准备选择下一个继任者,既然是要选择,就会是有人留下、有人淘汰的结果,相王爷很是清楚这一点,而穆淑妃也是知晓这其中的重要性,因此他和皇帝的见面就变得越来越少,尤其是他知晓了穆淑妃对于皇帝做的那一切,他更是觉得心里惭愧万分。
皇帝的身体本该是好好的,可穆淑妃竟对尚处于襁褓之中的他下了毒手,让他变得身体羸弱,让他无法和自己的孩子争夺皇位,她为了能够成为这个世上最为耀眼的女子,可谓是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即使最后的结果让她失望,她还是设计了一出戏,为的不过是让所有人都知晓,父王的心里是最爱她的,没有给予自己孩子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并非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因为皇帝的二皇子身份,仅此而已。
所以,这么多年来,相王爷始终都会有一种对于权力的渴望,很想要获得更多,便是源于这种假象的缘故,他的心里始终都觉得皇帝不该坐在那个位子,加上多年的时间里,皇帝一直都是待在寝殿里休养生息,而自己却兢兢业业地管理着朝政大事,他的野心终于开始了积聚,也终是开始了自己踏上这一条路的布局。
如果不是因为父王给予太师的那份遗诏,那一次朝堂之上的意外纷争,便能恰好促成了将皇帝从位子上彻底拉下来、自己顺理成章登基为帝的事实,然而很可惜的一点是,这份映在心里的事实最终都没有如愿实现。
所以,相王爷对于皇帝的兄弟情谊彻底断绝了,他渐渐开始扩大自己在朝中的威慑力,渐渐掌控了所有的一切,以至于到了后来,回想起过去的自己竟是觉得分外陌生,会忍不住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这是自己吗?
相王爷知道自己改变得极为彻底,也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可是他并没有想过回头,他始终都在不断地迈进,直到今日,他才彻底停下了步伐,因为他已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