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二天醒来,凯萨琳坐在我床边,告诉我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在我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三个刺客无一幸存,不幸没逃远的主祭被波及丧命,最后托德跑向我,被我一把折断了脖子。
“托德子爵的死讯已经隐瞒了下来,对外宣称都在养伤。”凯萨琳绞着手指,“大人,您临阵突破了。”
我再一次临阵突破了,有历史纪念意义的一次。高阶大斗师巅峰普遍被视为上限,然而我居然跳过了这一步,进入了数百年来无人触及的领域。
传奇。
轻松得像个玩笑,上一个传奇斗师便是安德鲁公爵,被精灵祝福后得以突破人类极限的英雄。此后扎克瑞亚斯家族历代的努力都不曾到达这个极限,越前途无量的人越容易因为种种原因殒命,我是唯一一个,在把自己玩死前走到这一步的继承者。
但此时我没注意这个。
我既没有因为武学上的突破欣喜,也没有愤怒地想要找出幕后黑手。我感觉平静,平静得像个局外人。我坐起身,摸着身上的绷带,听凯萨琳说着“伤势太过严重治愈药剂无法完全治愈”之类的话,发现伤口不痛。
我掐了自己一把,只感觉到了麻木的触感。为了验证我加大了力气,直到听见咔嚓一声,我的手指向另一边怪异地扭曲。凯萨琳发出一声尖叫,又匆忙捂住了嘴巴,她跳了起来,看着我的样子像在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魔纹爆弹。我告诉她没事,让医生进来。
我感觉不到了。
我受伤,却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只剩下一片木然;我吃饭,但是舌头尝不出食物的味道,酸甜苦辣咸,甚至冷或热。我听到刺客来自国王的阴谋,一些手下被买通背叛,不觉得愤怒也不觉得兴奋;我知道自己在整个王国中天下无敌,领民为刺杀义愤填膺,继承者死了应该再找一个,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喜怒哀乐全盘消失,我努力分辨,身上的一些触感还在,只是它们无法真正进入到我的脑中。我感到烫,感到冷,然后呢?我能分辨出这些,只是对此不剩一点关心,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我可以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被煮熟。
之前缓慢的倦怠感一举变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我像个被倒空的盒子,再也拿不出正常人类的反应。我虐杀了叛徒,他的血有点黏,但也就是这样了,我既不喜悦,也不悲伤。
一丝稀薄的恐惧浮上心头。
我洗了手,跑向杰弗里的房间。
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这么做的时候我没想过之前的决心,也没想过见他能有什么帮助。这只是本能,我的腿带着我跑向杰弗里,像小孩子受了伤会跑向妈妈,像动物受了惊会匆匆归巢。我要见他。
门打开,我看到了杰弗里。
我说过让仆人对杰弗里予取予求,从没有过问他要了什么。如果杰弗里要了自由,仆人们也会放他走,我曾经想过,或许他早就离开了。门打开前我再次感到轻微的畏惧,想,如果杰弗里根本不在里面呢?那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杰弗里在里面,他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色衬衫,条纹领带,棕色格子马甲,手上套着羊皮手套。他像每个在家依然衣冠整齐的绅士一样,每一颗纽扣都扣得很好,头发向后梳,齐齐整整地贴在头上。他坐在书桌边,正在读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