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外面站了很久,连酒楼走廊的风都不敢撩动他漆金的衣摆,只将他的发轻轻撩起。
他就这样站着,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她。他身后,衔青也朝她看来,似是因为方才她掷地有声的那句话,震惊得魂不附体。
对上付玉宵一丝情绪都无的眼睛,几乎有一刻,秦如眉觉得自己会在他手里死去。
这时,太子竟还走过来,伸手搭上她的腰,宣示主权般将她搂进怀里,扬眉一笑。
“淮世侯来得真巧,这一路赶来累了吧,进来坐坐,喝杯茶?”
秦如眉没动。
她被奚承光点了穴, 动弹不得,以一种亲密的姿态依偎在他怀里。
付玉宵眼中笑意讥讽,“承蒙殿下好意。本侯是来带人回去的。”
太子装傻, “哦?什么人?若侯爷需要帮忙,孤可以派人帮侯爷一起寻找。”
付玉宵不答,只盯着她。
秦如眉忍着心中战栗,低声道:“奚承光, 放开我。”
太子见她生气,凝视了她片刻, 终似无奈叹息一声,“罢了……阿眉,真是舍不得你。不过日后总能再见面的,没关系。”
说完他一笑,握在她腰上的手用了些力道,摩挲了下, 似短暂地发泄欲望,籍此安慰心中躁动。
终于, 太子松开了手。
秦如眉忍着脚踝疼痛, 走了两步,终究支撑不住,走到门边时踉跄了下, 狼狈地摔在付玉宵脚边。
鼻尖传来男人身上的龙涎香。他换了种熏香,这种香气比之前馥郁的香更加具有侵略性,让她整个人都被笼罩进他的气息中。
他不说话, 沉沉身影站在那里, 已经叫她遍体生寒。
余光里是他微微拂动的衣摆,他见她摔倒, 也无半分伸手相扶的意思。
她抬头望向他身后,又是一怔。
来这里的竟然不止他,祈王竟也来了,还有江听音。
江听音一身纯白衣裙,站在他身后,宛如横亘一抹清辉月色,纤尘不染,此时她正看着她,眼中似有愣怔。看来她也很诧异。
衔青见她摔倒,愣了下,立即来搀扶她,“秦姑娘。”
她握着衔青的手臂,勉强站起来,低声道了句,“谢谢。”
走到付玉宵身边的时候,她听见他嘲弄低沉的嗓音,“走不动?需要男人抱,嗯?”
她身上疼,也不愿与他虚情假意地讨好,轻声道,“反正不要你抱。”
她扶着衔青的手,走过他身侧,想要出门去。
终于,他怒了,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扯回来,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她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已然天旋地转,男人抱着她的手极其用力,竟强横坚固似铁,几乎勒进她的肉里。
她吃痛,想要痛叫一声,却想起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忍痛咽下到嘴边的声音,在他怀里蜷缩起身体。
她心中也生了怒气,为男人丝毫不讲道理的蛮横,身上疼痛,便也用力掐他的手臂,他用多少力气,她便加倍了还给他。
她指甲染了蔻丹,像刀子,深深陷进他的肌理里。
但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身上肌肉坚硬,她掐他,自己指甲也疼,简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付玉宵却丝毫没反应,抱着她走下楼梯,步伐如风,径直出了酒楼。
酒楼虽冷清,却并非一人都无,秦如眉察觉到周围悄悄窥探的目光,还有人压低声音惊奇议论的声音,忍不住羞耻地红了脸。
厢房内,江听音还站在原地。
感受到面前拂过的风,那人竟没有一丝为她停留的念头。
身旁,祈王看着她道,“江姑娘,我们也回去吧。”
江听音闭着眼睛,压抑心中苦楚。这几日她一直未曾见到付玉宵,十分想念他,今日得知他出门,便特地赶过来找他,可当她在归雁渡口找见到他的时候,却只来得及对上他的怒火。
他那时似乎很生气,周身浮动寒意——她后知后觉,发现竟是因为他身边那个姓秦的女人跑了。
她想和他说几句话,他竟也没理会她。
……
江听音深吸了口气,再无法待下去,转身离开。
只是欲走之前,她朝厢房中看了一眼,忽而对上太子微笑的眼眸,他望着她,眼里似有簇簇暗火,那是身居高位的男人对女人的觊觎之意,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没说什么,面上疏离,转身离开了。
祈王也看向太子,客气笑道:“三哥,臣弟先行离开。”
太子宠辱不惊地颔首,“八弟慢走。”
等祈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识眼色的随从立刻出去,带上了厢房的门。
此时,屏风后绕出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轻纱覆体,玉峦胜雪,姣好的曲线勾人心魄。
庄絮絮径直走到太子身边,依偎进他怀里,绕着他的发,“殿下喜欢那个女人?”
太子揽着她坐下,“不喜欢。”
江听音美则美矣,却少了味道。不过……江听音背后势力极大,若他能得到江听音,势必对他的基业大有助益。
再加上,江听音是沈昼一派的人。
沈昼是他成就宏图霸业的唯一劲敌,他非常乐意看见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他。
“妾不是说江姑娘,”庄絮絮道,“是那位让殿下想纳她做太子妃的秦姑娘。”
太子却没回答,目光接触到女人妩媚似水的烟波,下一刻,呼吸沉重地捏过她的下巴,似想亲吻。
庄絮絮的手,按上他肩膀,轻推开他,“殿下不回答,妾不依。”
太子动作一顿,俯视着女人娇媚的容颜,哑着嗓音低笑,“你吃醋了?”
庄絮絮哼道,“殿下为她都动了废太子妃的念头,妾跟着殿下这么些年,哪见过殿下如此对一个女人……”
“孤不可能为了她废太子妃。”
庄絮絮撅着唇,“殿下骗人。殿下就是喜欢她,不然今日殿下事务繁多,怎有时间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明明就是为了她。”
“因为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太子似乎想起什么,眯了眯眸,眼眸深邃,“其他女人可以被替代,但她不可以,只有她是沈昼的命脉。”
庄絮絮轻媚的美目流转嗔忿,委屈道,“那这么说,殿下当年这样哄骗妾委身于你,也是因为妾是陶知府要献给淮世侯的女人?”
“怎么还生气了,”太子低声笑道,“自然是因为孤喜欢你。”
他说着,捏过庄絮絮的下巴,打量她的容貌。
美人冰肌玉骨,惹人疼爱,但最重要的是,美人一嗔一怒的神韵极似秦如眉,只不过妩媚过甚,少了一丝冷黠。
他不禁回想起方才将秦如眉揽进怀中时,摸上她腰时手中软腻生香的触感,竟一瞬间让他心头腾起靡靡之欲。
太子呼吸沉重,猛地将庄絮絮打横抱起,也不顾庄絮絮的惊呼,抱着她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秦如眉被扔进马车里。
付玉宵也进了来,车身很快颠簸,衔青爬上马车,扯起缰绳驾车离开。
秦如眉疼得眼泪都要出来,捂着脚踝,蜷缩在坐榻角落。
“混蛋……”她不禁咬牙低骂。
付玉宵只盯着她,眼神暗浑。他不说话,空气仿佛胶着,逐渐变得粘稠,这种压迫让她呼吸难受。
“秦如眉,你和太子真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今日不是出来约见付容愿吗?怎么又到了太子身边?”他讥笑,“还和太子亲密无间……秦如眉,你就寂寞成这样。”
她蹙眉,“我没有,我不知道太子在这里。”
“那是太子强迫带你离开?”他盯着她,微笑摇头,“不,秦如眉,你身上并无半分被人强迫的痕迹。”
他洞察力极其敏锐,她除却脚踝疼痛,手腕上没有拉扯的痕迹,后脖颈也没有被打伤的痕迹,她是自愿跟着人走的。
秦如眉张了张口,竟发现自己毫无辩驳余地。
是,她确实是自愿跟着人走的。
虽然当时她并不知道对方是太子,但她确实没被强迫。
现在证据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秦如眉无话可说,忍着心中憋闷,猛地别开头,一声不吭,垂眼看着坐塌精致繁复的花纹。
见她漠不关心的模样,付玉宵轻声一笑,终于被激怒。
她一声不吭,默认了?默认她就是喜欢太子,今日就是特意过来和旧情人见面?
他再忍不了,把她扯了过来,她不防,狼狈地跌入他怀中,当即吓得轻呼一声,却又想起这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人,死死咬住唇。
“你也会害羞?我还以为你从不知羞耻为何物。”他冷笑道。
察觉他要干什么,秦如眉脑中嗡鸣一声,急急握住他的手,颤抖道:“你疯了,这是在马车里……”
一帘之外,还有其他人。
他竟要做这种事情。
手臂上的手柔软微凉,因为紧张而用力掐住他,他却不语,继续动作,强横地驳回了她所有阻拦。
秦如眉被迫坐在他怀里,唇瓣被咬出血腥,铁锈味在口中弥散,让她抑制不住想哭。
“混账……”她红了眼眶,呼吸急促。
他低着声笑,掐着她的脸,眼底酝酿的暗色竟有几分狂热的兴奋,“再多骂几句。”
他看起来很愉悦。
秦如眉看着他,唇瓣翕动了下,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不该招惹他的。
从一开始就不该。
他动了情,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这种事情,你更喜欢奚承光,还是更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