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王府,这里曾经是凉州最显赫之处,整个西北的权利中枢都在此地。以前的日子,进出王府的各级文臣武将们络绎不绝,以至于王府正门的这一条街都非常的繁华热闹。
凉州甚至整个西北最贵的珠宝店,最响当当的钱庄,最负有盛名的酒楼,最好的青|楼都在这条街。
可是现在这条街却变得无比的冷清了,连带往日车水马龙的王府也都门庭冷落。王府高高的红墙上面长满了青苔,颓废的气象一如如今西北王宋乃峰一般,老了,便渐渐的走向没落,新城代谢,这是亘古以来不能改变的自然规律。
宋文华走到了王府的门口,看着王府门前的两尊丈余高的青石狮子,往日威武的狮子如今尽是一眼的颓废邋遢,再看王府门口的鎏金的大字,在夕阳下也是暮气沉沉。
宋文华长叹一声,眼泪哗啦啦的流,道:“这些日子大哥和我只顾兄弟之间祸起萧墙,在弹丸之地的小城之中斗得你死我活,结果连父王的王府都给忽略忽视了!此时的父王在王府深处一定很孤独寂寞吧,哎……”
宋文华的这一叹内心尽是悲哀,他忽然之间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也只有走到了这一步他才发现自己眼中所看到的竟然是如此的颓废和落魄。
哪怕就在一天之前,他能看到这一切么?那个时候他踌躇满志,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着一步登天,将整个西北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个时候他能看到王府的颓废和衰败?
内心的后悔汇聚成无比的落寞和萧瑟,宋文华从王府进去一路直接走到银安殿,银安殿上,宋乃峰坐在椅子上,满头发白,脸上皱纹密布,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面无表情,如此的木然。
宋文华进门,跪在了宋乃峰的面前一句话都不说,便嚎头大哭起来。周围的太监宫女瞧着他,宋乃峰背后的东耳氏瞧着他,这样的画面如此的真实却凄美,城外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宋文松的大军杀声震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宋乃峰说出了八个字,宋文华抬头盯着父亲,旋即再一次低下头大哭起来。
“老大呢?”
宋文华摇摇头,道:“不知道,大哥兵败银城之后便不知所踪了!我派了秦业宗去找他,秦业宗至今没有回来,只怕十有八九也是凶多吉少了!”
宋乃峰嘿嘿冷笑,道:“如果你不是那么着急,那么想你大哥早死,也不至于现在凉州如此空虚!凉州守不住了吧,守不住就走,留得一条命,将来还能有用。就像你大哥一样,兵败之后不回凉州,逃之夭夭,这个时候虽然狼狈,但是也能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
宋文华大叫一声:“父王!”
“您……您真的忍心让儿去死么?儿就算千错万错,那也是您的骨肉啊!我和大哥从此逃之夭夭,只怕最终也难逃出老三的毒手,如此这般,我们终究就是个死啊!”
宋文华大声道,他这些话几乎是从心底吼出来的,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瞧他的样子,脖颈上面青筋毕露,十分的骇人呢!
宋乃峰盯着宋文华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流淌而下,老泪纵横。
不是不管,而是无能为力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话他既是说给宋文华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制定继承人的策略上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一错之后就是一错再错,一直到现在已经无法挽回。
如果把西北当成是一架马车,那这驾马车已经不在宋乃峰的掌握之中。如果把西北当成是一艘巨轮,这艘巨轮的舵杆也不在他宋乃峰的手中了。
宋乃峰以前从来没有服老过,他也没有认为自己会那么快的老去,可是现实来得如此的快,一次失败便要了他的老命,现在的他虽然活着,可是哪里还有昔日大康第一猛将的风采?
将军老去如那迟暮的美人,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寂寞和萧瑟。
“破城了,破城了!破城了!”
忽然外面有人|大喊,这样的喊声非常的惊恐,随即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悠长的号角声,激烈的厮杀声,王府里面的恐惧也在蔓延,很多太监,宫女,侍卫一个个都惊慌失措,几个老太监从外面冲进来,竟然连参见王爷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嚎头大哭的喊道:“王爷,贼子破城了!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宋乃峰一语不发,嘴唇紧抿着,她的身后东耳氏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冰凉冰凉,如同是坠入了冰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