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静默了片刻。那些歌声又得空流进我的耳朵——我有时候听见的是歌声,有时候听见的是说话声。他的声音填续在那里的时候,就与那些音乐听上去别无二致。
“听说你去内城交完报告就要连夜回去第二城了,”前者说,“我还以为你会多留上两天。第九城还不错——尤其内城,你想拿到什么都有办法,况且安全。”
“不了。”后者说,“第九城不是我待的地方。”
先头的人建议他们走到路的对面继续聆听。这样能贴近阿陵宫一些,视野也好。随后我身后的脚步声便响起又远去,我朝四处的人群里飞快地望了两眼,却暂时捕捉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唱诗班正唱诵的那首赞美诗低沉忧郁,我忽然感到它的旋律我仿佛熟悉。我不完全听过一模一样的,但肯定曾将肖似的部分耳熟于心。然后过了一句又一句,过了一个小节又一个小节,我终于等到了与我记忆里重叠的那一部分。
那是一段四小节的歌声。它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我记忆深处一式一样的段落,令我凝固在头脑里的血液都开始肆意流动了。
我的眼神怔怔地停在路的对面;那稀疏的人群中穿过两个人,此时都立在台阶的一侧。其中一个绑着金红色的头发,发尾染着阿陵宫背后映照的天色。
“而那赘余的爱啊,让我苦痛
我知它百折千回,必无报偿
唯独将我灵魂糅杂
将我躯壳深深沉没……”
那人还是没有动。他也许正和我一样发着愣。我听过他弹这一段的——杂乱无章,愁绪万千,将它在黑暗的演奏厅里反反复复。我现在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仍旧能看到过去的他的那双眼睛;他当时为什么拥有着那样的眼神?是因为他在弹奏了这一段后,甫一推开羽镇那扇房门时,命运却作弄般地令他撞见了他爱着的人吗?
我看着卡拉扬的背影,他却令我猝不及防地回过头来,目光在那一刹那对上了我。
灰衣服的少年少女还在继续唱:“我愿依附你门墙,渴睡于真理之怀,将爱火浇落……”
然而这一瞬间的火花足以令我心跳加剧,再动人的赞美诗也无法在此刻传进我的耳朵。我不能再去看他了。我改去盯着地面,半天后才想起来我该去盯唱诗班。
卡拉扬多半不知道我现在就在第九城——多半不知道我就在他对面。我的通缉肖像在六月中旬就从入城的大道左右撤下来了,只有一些干枯的小街上还保留着它们张贴过的残痕。无论怎样,他大抵要以为他认错了人。
他果真没再望向这边,宽宽的石路间隔的仍是抱膝而坐的我与他的背影。我便再将目光移回到他的方向,意图挑出他这几个月以来外形上的变化。那歌声是非常好的,让这个阿陵宫下短暂的黄昏也变得十分美妙。
“好久没见到同你一般听得这么专注的人了。”林西在我一旁说,“好听吗?”
“非常好看。”我喃喃道。
☆、第四十六章
我意识到我不应该再被动地拖延下去。这样悠闲而漫无边际的日子固然并不艰难,国内却有不少事还在等我解决。我要去弄到车票——如果弄不到,就再想别的办法,譬如从河里潜渡出去,去混入商队,或者寻找城门守卫的漏洞。
“我们今晚就分开走吧。”我在唱诗班散去后对林西说,“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什么?”林西愣愣地说,嘴角的笑容消了下去。他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