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明明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纪,神情却带着淡淡的怜惜,仿佛她只是让他担忧怜惜的孩子。
伏虺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戳破她的逞强。
姜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身体靠着廊柱,慢慢蹲了下来:“什么才是值得?什么才是不值?”
她知道封离的意思,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她能指责他不该吗。
他家破人亡,难道是他的错?他想为自己做打算,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错处。
错的是她的母亲,是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但她又能怎么指责生养自己的母亲?
“我不知道。”
姜真蹲在地上,低着头,泪水沾在她睫毛上,冰凉地掉在脸颊上:“我只是真的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从未有人教过她,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是错的。她凭着自己的直觉,跌跌撞撞摸索到现在,走到了她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岔口。
没有人告诉她,做错也是可以的。
所以她只是笨拙地拼凑着破碎的一切,妄图将眼前填补。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落下来,啪嗒落在脚下的土壤里。
“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我不想哭……”
但情绪被人掀起一个角,骤然就卷起风波,她控制不住地难过。
有人单膝跪在她面前,轻轻将她狼狈的碎发,一点点理好,又拂去她的泪水。
姜真没有动作,也没有反抗,任凭伏虺冰冷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睫毛轻颤,眸光湿漉漉的
伏虺出神地望了她半晌,嘴唇微动,他的肢体比想象中还要僵硬。
姜真冰凉的眼泪包裹着他的指尖,潮湿柔软,五感像是凭空被放大了千百倍。
他轻声开口,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灰蒙的眼睛没有落在任何地方,却又包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那就不要想了。”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
他俯下身子,半揽过她蜷缩的身体,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听不出情绪:“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姜真木然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叹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真会开玩笑,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
看着伏虺的眼睛,她仿佛被烫了一下,不知怎么的,脊骨爬上一点冷意,她身形微顿,将心里那点异样驱散。
“你告诉我,我就能为你做到。”
伏虺定定地看着她,声音轻柔。
若其他人说这样的话,姜真只觉得可笑,但伏虺用着这样的神情说这样的话,却让她觉得害怕。
未干的泪珠顺着她的脸庞的弧度,缓缓流过湿润的脸,冰冷刺骨。
姜真不自然地勾起唇,笑得很是勉强,想将这个话题含糊过去:“我若是想长生不老,当天上的神仙呢,你难不成也能为我做到?”
她随口胡诌了几句,想借此打消他奇怪的念头。
没想到伏虺跪在她面前,脸上露出一点温和又古怪的神情。
姜真惊然察觉,她已经和伏虺独处了很久,四下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走过,看不见侍卫和侍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诡异极了。
伏虺轻叹,手指不轻不重捏住她的脸,将她走神的视线扳了回来。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钻入她的脑中,疼痛到发麻。
他微微笑起来:“当然。”
第45章 花灯
伏虺说话时的吐息, 如同冰冷的蛇鳞,游走过她的手、胳膊、脖颈,像是一种刻意的纵容和引诱。
姜真怔怔地盯着他, 含着雾气的眸子失神了片刻, 打开了他的手, 声音冷淡:“……别拿我寻乐子。”
伏虺不在意她的抗拒,弯下身子,手臂环绕着她。
男人的长发倾泻下来,贴着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抱着她的, 不像一个人的身体。
伏虺的脸上显现出某种陌生的,她不熟悉的气息。他轻声在她耳边低语:“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
她嗅到了伏虺怀里清淡的气息, 才惊觉他们离得这么近。
伏虺抱着她, 动作轻柔, 像是在呵护着世间最华贵的珍宝, 怕把她惊碎, 手却稳稳地钳制住她的挣扎, 让她动弹不能。
姜真放弃挣扎,眼里浮现出匪夷所思的神色:“为什么?”
伏虺避而不谈:“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包括爱。”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似突然领悟了些什么重要的诀窍。
他可以爱她, 比这个世上一切不真诚的人都更爱她,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做到,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