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邱师傅和马师傅的讲述中,陈凡得出几个要点。
首先,函授大学只看知识水平,其他一概不管!
这点对陈凡来说很重要。
别看恢复高考后,上级明确取消了政审,甚至一再要求地方不得设置关卡。
可是在执行上面,那就嗯嗯了。
其实以现在陈凡在卢家湾的位置,找杨书记开一份政审证明并不难,他也一定会给。
那时候都高考了,陈凡给他卢家湾培养了至少20多个大学生,这是何等的份量?!他要是敢不给,不用别人说话,他自己就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只是陈凡自己最怕麻烦,他本来就没想去重读大学,又何必去拿这份证明来回折腾呢?
可是为了以后生活的便利,他又想要一个大学文凭来镀(zhuang)金(bi),那么程序最简单的函授大学就很符合他的心意了。
本来他还想着等几年后再去报函授,没想到现在就有,真是意外之喜。
其次,是学习灵活性。
不用去上课,对自己的生活不会有多少影响,只需要在规定考试的时间去函授点参加考试就可以。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进修方案啊!
他可不想在一所学校里面待上4年,然后每天早起、晚睡、与同学讨论,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奋战……
想到这种苦逼生活,陈凡就有点不寒而栗。
什么?摆烂?
谁特么敢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中间摆烂???
是怕没人教训呢,还是以为缺少“多管闲事”的人?
这一届高考生,是古往今来上下5000年最最刻苦的一届学生,就特么没有之一!
你在他们中间摆烂,那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鲜明、那样出众。
学习委员要找你谈话、班长会找你聊天、学生会干部甚至都要弄出一个值班表,一個个地排队劝诫。如果这都没有效果,后面还有n个人等着找你聊天,直到你改邪归正,他们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为挽救了一个“失足少年”而从内心深处感到愉悦!
你说你学习成绩好?
天呐,你不学成绩都这么好了,学了岂不是立马成为科学家?那还不赶紧学!
所以说,函授大学这种自学模式就对陈凡特别友好。
我大门一关、茶水一端,伱知道我在家里是埋头苦读还是在赏花听曲?
只要等考试的时候过去,门门一把过,要不了多久,大学文凭到手,那陈凡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只是一条咸鱼!
这也是陈凡赖在卢家湾不肯出去的主要原因,去了外面单位,弄不好人人都希望他没日没夜的发光发热,照亮他们的前途,就像在卫生处那十几天,几乎是把他当骡子使啊。
可在这里,他就是定海神针、是底气,只要人在这里,大家心里就有底,至于平时工作,根本就没人管他是在睡觉还是在摸鱼。
最后,就是文凭的含金量。
以现在函授大学的含金量,全日制学生只会佩服而不会鄙视。
这年头函授大学主要针对的是没能被推荐上大学,以及年龄超出太多、又或者想要继续提升学历的人,与能不能考上大学不能说完全无关,只能说几乎没有关系。
而能拿到毕业证的就非同一般了,想想看,连自学都能通过全部考试,如果进了学校,那还不是优等生啊?
甚至有些单位领导就最喜欢用这种函授大学的毕业生,因为人家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强。
有几个人敢鄙视这种人才?
所以说,这个函授大学,他上定了!
陈凡满脑子畅想,陪着邱师傅和马师傅吃了顿午餐,随后和大队部的领导们一起,将他们送上去公社的马车。
邱师傅拽着陈凡的手,满脸的依依不舍,“你有时间一定要来县城啊,来了以后,就去建筑公司找我,就算我不在,后勤主任是我外甥,他也会给你安排好!”
陈凡眨眨眼,瞟了一眼马师傅,心里直犯嘀咕。
昨天他怎么没提这一茬?
不过,马师傅的徒弟是总经理,邱师傅的外甥是后勤主任?
这特么不是给张文良他们送业绩吗!
他正准备开口,已经到马车上坐着的马师傅睁着醉眼说话了,“老、老邱讲话,就是喜欢弯弯拐拐,我不一样,有话就说。那什么,陈、陈老师,给我们建筑工人写的,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陈凡“啊”了一声,满脸严肃地说道,“您放心,过两天我们去县里,就把第一稿带过去,还要请两位师傅斧正。”
今天一天、明天一天,足够陈凡写出几篇出来,应付一下完全不成问题。
邱师傅本来因为马师傅的话正黑着脸,这时候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扶就不扶了,你年纪轻,扶我还差不多。不过啊,我跟你说,只要你写得好,我让我外甥给你发一批礼物,包你喜欢。”
陈凡眼睛一亮,咦惹,还有意外惊喜?
马师傅也不甘示弱,“他外甥给的礼物,也是我徒弟批的,回头我让我徒弟给你多批点好票证。我知道你们卢家湾养着这么多鸡鸭鹅,肯定不缺钱,但是票证肯定不多,我们建筑公司票证多得用不完,到时候都给你!”
说完之后,他身体往后一躺,便呼呼大睡。
邱师傅也醉眼朦胧,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哼,就这?
随即对着陈凡和杨书记他们挥挥手,“再见。”
然后也往后一躺,睡了过去。
杨书记看着马车远去,忍不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头看着陈凡,从兜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他,“咯,给你的。”
陈凡回过神来,看了看杨书记,再看看他手里的纸,接过来打开,同时问道,“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信纸顶端三个大字,“介绍信”。
这封信不是别的,正是开给他、介绍他去地委报名函授大学用的。
杨书记嘿嘿笑道,“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肯定是想报这个函授大学,所以呢,我提前给你把介绍信开好,日期写的是后天,回头你跟老叶他们一起去县里,从那里转车过去。”
如果让陈凡去上大学,或者去别的单位,他肯定不乐意。现在卢家湾的养殖副业才刚刚有了点起色,要是陈凡走了,后面万一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只要陈凡不走,其他任何条件,他都能答应。刚才听到陈凡说哪怕拿了大学文凭也不走,他便也大方一把,主动开好介绍信,省得等陈凡开口要。
叶树宝这时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上次给你们一人批了50斤的粮票,总共150斤,都在你手上拿着,后来也没还回来,这次就不给你批粮票了啊。”
他说的是5月份去地委卫生处编书的时候的事。
陈凡咧嘴直笑,“不用不用,还有很多呢。”
别说本地粮票,就是全国粮票,他手上都有300斤,全是《江南文艺》寄过来的“稿费”,所以粮票这东西,他根本不缺。
这时张文良满面红光地凑到陈凡跟前,一身酒气熏得他倒退两步,忍不住捂鼻子,“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一斤多。”
张文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咧着嘴笑道,“我绝对不怀疑你能被江南大学函授部录取,回头成了大学生,一定要请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