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也没想到林海棠会突然动怒,那小唱整个被吓懵了,愣怔怔站在那儿,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阵西风吹来,枝叶窸窣作响,灵济宫原本的纸醉金迷被林海棠这突兀的一嗓子打的支离破碎。
林海棠定定站在原地,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灵济宫里,在陆青苗的底盘上,他认真了,为一把扇子。
那边陆青苗转过头来,瞧着他们这一桌,细长的眼睛轻轻点了一下林海棠又看向旁边的黎文追,问:“阿追,怎么回事?”
黎文追气恼的瞪了林海棠一眼,走到哪小唱跟前,捡起了那把折扇,他不识字,就直接递给了姚鼎,“你看看这把破扇子到底是哪里值钱了,让林总旗这么宝贝。”他话里有股劲儿,让人听着就不舒坦。
那梵字经文姚鼎也看的吃力,不过这字写得却是极好的,笔力苍劲,铁画银钩,下面红方印的落款,让姚鼎不由对林海棠刮目相看,想是没料到他会有钱买这等风雅文玩。
黎文追见他拿着看个没完,却不说话,忍不住催他,“写的什么?”
周围的嘈杂声渐消,偶尔发出几声咕咕鸟鸣,只有戏台上那对鸳鸯还在诉说情衷,那唱词儿跟现在的情境实在不搭,旦角款款唱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姚鼎刚要将折扇收起来,却又看到右边的一行小字,他怪异的看了林海棠一眼,随着那戏台上的唱词,念了出来:“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
他念完便将扇子塞进了林海棠的怀里,好似烫手山芋似的。
林海棠说不上什么缘故,手里捧着这把折扇,背后陡然出了一层冷汗。
有人抽了口气,压低声音小声咕哝,“好大的胆子……”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小角门嘎吱一声响,从里往外推开,先进来一对提着琉璃灯的小伙者,后面踏进来一位穿大红遍地金过肩云蟒袍,端着玉带,未着披风,身子挺拔的像个将军,腰间坠两块御赐银牌,一块玉牌,一路进来发出叮叮当当响。
映着月光,林海棠从他穿着知道这又是一位大珰,可不知为何,除了这身衣服,他再看不出对方有阉宦的影子。
周围席上的人哗啦一下全都站起来了,全都低着头,只林海棠呆了似的站在那,目光跟随着对方,看他的脸,看他比宦官拔出一头的高个子,看他卓然的风姿。
柴珩经过林海棠身边时,见他如蒲蝶似的睫毛上下颤动,掠过了他手里的折扇,琉璃灯的余光正映着那行小金字。
柴珩看了林海棠一眼,眸中那若有似无的情绪,还有那张难以用寻常言辞形容的脸,让林海棠失了神,好似被雷电打了一般,手心里全是汗,脑子里突然冒出温庭筠的那首词:细雨晓莺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
柴珩就那么淡淡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林海棠心中狂跳,他想,这一遭自己算是完了……
第八章
柴珩一路走来,满园的人,甭管太监官员,全都肃然站着,待他走到中间那张最大的红木桌前的时候,陆青苗也坐不住了,搀着旁边小太监的手站起来,他浅走两步迎上去,披风下的身子微微有些歪斜,左脚明显跟不上,是个跛脚。
陆青苗见了柴珩也不似刚才那般像个气焰足道的大珰,只瞧他生生就被柴珩这方气势给镇压了。
在场的一些在位时间长的官员太监都知道,陆青苗是从柴珩手下走出来的,后来不知道给万岁爷灌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