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这人是该隐。”杰克曼宁上校的语气直截了当,似乎料想坐在五角大楼会议桌上的四位文官至少有三位会提出反驳。他们谁都比他年纪大,谁都自以为经验比他丰富——没有一位准备承认陆军方面已经获得了他们各自组织还没能获得的情报。至于第四位文官,他的意见不算数,他是国会监察委员会的成员,因此大家对他恭恭敬敬,但是不十分当真。

“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曼宁继续说道“那么即使冒着暴露我们已掌握的一切情况的风险,他也会再度漏网。十一天前他在苏黎世,我们确认他现在仍在那里。各位,他是该隐。”

“报告很动听,”国家安全委员会那位秃鹰似的教授说,翻阅着分发给在座各位代表的养蚕苏黎世情况的摘要部分。他叫艾尔弗雷德吉勒特,一位甄别和评价人员的专家,五角大楼认为他为人机警,报复心强,在高层有不少熟人。

“我认为这报告不寻常,”彼得诺顿说。他是中央情报局副局长,五十多岁,总是保持着三十年前东部名牌大学的那种衣着、仪表和态度“我们的消息来源说该隐在布鲁塞尔,不是在苏黎世。在同一时间——十一天前。我们的消息来源很少出差错。”

“报告写得很全面,”第三位文官说。他是会议桌上曼宁唯一真正尊敬的人,年纪也最大。他名叫戴维艾博,前奥林匹克游泳健将,智力跟体格相匹配,年近七十仍腰板笔挺,头脑也照样敏锐,然而他的年纪仍然从脸上的皱纹中表现了出来。这些皱纹是他永远也不会透露的毕生紧张生涯所形成的。上校认为他讲话时懂得分寸。他现在是有无限权力的四十人委员会成员,可是从中央情报局在战略情报局内诞生之初起,他有很长时间在中央情报局任职。情报界的同行给了他一个诨名,叫“隐蔽行动中的寡言和尚”

“我在情报局的那些年月,”艾博吃吃笑着说“消息来源有矛盾的时候同一致的时候一样多。”

“我们有不同的核实方法,”中央情报局副局长强调说“不是不尊敬您,艾博先生,可我们的传输设备确实称得上一有即送。”

“那是设备,不是核实。可是我不想争论。我们之间似乎有分歧:布鲁塞尔还是苏黎世。”

“布鲁塞尔的论据无懈可击,”诺顿坚持。

“请听一听,”秃顶的吉勒特说,扶了扶眼睛“我们可以回到苏黎世那份摘要。它就在我们面前。我们的消息来源也有内容可以提供,虽然它与布鲁塞尔或苏黎世都没有抵触。那是大约六个月前的事。”

银白头发的艾博移眼看着吉勒特:“六个月前?我记不得国家安全委员会六个月前传达过关于该隐的任何情况。”

“因为还没完全得到证实,”吉勒特回答“我们不想让未经证实的情报成为委员会的负担。”

“这也很动听,”艾博说,意思很清楚。

“众议员沃尔特斯。”上校插话,望着监察委员会的代表“在我们继续下去之前您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喔,有,”来自田纳西州的国会监视人慢吞吞说,聪敏的眼睛瞟着各人的脸“可我刚接触这事,你们继续讨论,我边听边问。”

“很好,先生,”曼宁说,朝中央情报局的诺顿点了点头“一天前布鲁塞尔出了什么事?”

“有一个人在枫丹纳广场被杀——是个私下在莫斯科与西方之间做钻石交易的。他通过罗苏马兹的分支机构进行活动。那是苏联在日内瓦的公司,专做这种采购的经纪人。我们知道它是该隐转换资金的途径之一。”

“这个杀人案同该隐有什么关系?”半信半疑的吉勒特问。

“首先,方法,武器是根长针,在中午时分用外科手术的精确度在拥挤的广场刺中。该隐过去用过这种方法。”

“这倒是真的,”艾博同意“差不多一年前伦敦有个罗马尼亚人就这么死去,在他之前几星期还有一个。两个案子缩小侦察范围后都指向该隐。”

“缩小范围不等于证实,”曼宁上校反对“他们是高层政治叛逃者,可能是克格勃干的。”

“也可能是该隐,这对苏联说来风险小得多,”中央情报局副局长说。

“也可能是卡洛斯。”吉勒特又说,声调高了起来“卡洛斯和该隐都不关心意识形态问题,都是谁雇他就为谁干。为什么每次发生重大凶杀事件我们总归咎于该隐?”

“每次我们这样做,”诺顿回答,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是因为彼此并不相识的告密来源不约而同报告了同样的情报。报告者彼此毫无所知,所以几乎不可能串通一气。”

“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吉勒特不以为然。

“再说布鲁塞尔,”上校插嘴说“如果是该隐,为什么他要杀罗苏马兹的一个经纪人?他利用过他。”

“隐蔽的经纪人,”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纠正说“据向我们通风报信的人报告,原因很多。这个人是个窃贼,不是吗?他的大多数客户也是,他们不能提出控拆。他也许欺骗了该隐,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那必定成为他最后的一笔交易。或者,他可能愚蠢到去猜测该隐的身份。哪怕只是有此暗示,都会招来一针。也可能该隐不过是想埋藏他目前的踪迹。无论如何,这些情况加上消息来源,说是该隐没多少可怀疑的。”

“到我澄清了苏黎世的情况之后会有更多可怀疑的,”曼宁说“我们可以开始这篇摘要了吗?”

“请等一等,”戴维艾博一边点烟斗,一边慢吞吞说“我想我们安全委员会的同事提到了六个月前发生的与该隐有关的事。或许我们该听一听。”

“为什么?”吉勒特问,无边眼镜玻璃后面的眼睛象猫头鹰似的“从时间看来这事同布鲁塞尔或者苏黎世没有关系。这一点我已提到过了。”

“是的,你提到了,”一度力量可畏的特务“和尚”同意“但是,我认为任何背景资料了解一下都有用处。象你说过的,我们可以回过来再看看那篇摘要,它就在我们面前。如果关系不大,我们可以接下去谈苏黎世。”

“多谢,艾博先生,”上校说“你们会注意到,十一天前有四个人在苏黎世被杀。其中一个是林默河边停车场上的守夜人。可以推断他与该隐的活动无关,只是撞上了而已。另外两个在城市西岸一条胡同里被发现,从表面上看是相互没有关联的谋杀,可是又出现了第四个被害者。这人是与胡同里那两个死者都有关系的——这三个人都是苏黎世慕尼黑地下社会的人,而且毫无疑问与该隐有关。”

“那是歇奈克,”吉勒特说,一面看那篇摘要“至少我假定那是歇奈克。我记得这个名字,在该隐的某份档案里看到过。”

“没错,”曼宁回答“第一次是十八个月前出现在g-2的一篇报告上,一年之后又出现了一次。”

“那就是六个月以前了,”艾博轻轻插了一句,看着吉勒特。

“是的,先生,”上校说“如果世上确有什么所谓人类的渣滓,那就是歇奈克。二次大战期间,他作为捷克斯洛伐克军人在达豪当差,能讲三国语言,是集中营里最残酷的审讯官。在把波兰人、斯洛伐克人和犹太人送进毒气室之前,他总要残酷折磨他们,逼取——以及制造——达豪的指挥官想要听到的‘控告情报’。他毫无止境地巴结上司。因此那批暴虐色情狂竞相争功邀赏,可他们不知道他也把他们一个个记录在册。战争结束他逃走了,被没有挖出的地雷炸掉了双腿。可是靠了在达豪设施勒索的钱财仍然过着很不错的日子。该隐找到了他,用他做凶杀收款的中间人。”

“请稍等!”诺顿不服气地说“我们以前办理过歇奈克这件事。如果你回想一下,首先发现他的是我们情报局。要不是考虑到波恩政府里几个反苏联官员出来阻拦,我们早把他揭露了。你假定该隐利用歇奈克,但是这一点你和我们一样不能肯定。”棒槌学堂精校e书

“我们现在可以肯定,”曼宁说“七个半月前我们收到关于一家叫‘三家农舍’餐馆的老板的秘密报告,说他是该隐和歇奈克的中间媒介。我们对他监视了好几个星期,可是没有结果。他不过是苏黎世地下社会的一个小角色。我们对他观察的时间还不够长。”上校停顿了一下,对大家都注意着他感到满意“听到他被杀消息时,我们下了赌注。五天前的夜晚,我们的两名人员在餐馆歇业后躲在里面,截住了那老板,指挥他同歇奈克打交道,为该隐工作。那场戏唱得好热闹。你们可以想象当这个人垮下来,实际上是跪倒在地请求保护时他们的震惊程度。他承认歇奈克被杀那天晚上该隐在苏黎世,事实上他当晚还见到了该隐,在谈话中还谈到了歇奈克,对他彻底否定。”

这位军人又停顿了一下。戴维艾博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手里的烟斗举在他那皱纹的脸孔前面“那么,这是个声明,”“和尚”平静地说。

“你七个月前收到这个秘密报告之后为什么不通知情报局?”中央情报局的诺顿恼火地问。

“它还没在证实。”

“在你手里的缘故。在我们手里也许就两样了。”

“可能。我承认我们对他监视的时间不够长。人力有限,我们哪一家能把毫无效果的监视无限期在继续下去?”

“如果我们早知道这件事也许能分担。”

“如果告诉了我们,可以为你们节省在建立布鲁塞尔档案上花费的时光。”

“匿名的。”

“就这样算了?”吉勒特鹰一般的表情显示了他的惊异。

“最初监视的时间不长,这是原因之一。”

“是的,当然。可你是说你们从来没去追查过?”

“当然查了。”上校烦躁的回答。

“显然没有多大的热情。”吉勒特生气地说“你没有想到,在郎格里或者在这个委员会里的人也许能帮忙,也许能填补这空白?我同意彼得的话,应该通知我们。”

“有一条理由说明为什么没通知你们。”曼宁深深吁了口气,在军事气息较淡薄的环境里也许会被解释为叹气“告密者明确表示,如果我们拉进任何一个单位,他就再也不同我们接触了。我觉得我们应当遵守这一点,我们过去也是这样做的。”

“你说什么?”诺顿放下摘要,盯着五角大楼的官员。

“不是什么新鲜事,彼得。我们各在各的消息来源,要保护他们。”

“这我知道。所以布鲁塞尔的事也没告诉你。两个告密者都说别让陆军知道。”

——沉寂。安全委员会的艾尔弗雷德吉勒特那讨人嫌的音调打破了沉默:“上校,所谓‘过去也这样做过’意味着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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