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钦领着个超一品指挥使的职,却是无需上朝的,他与成宣帝见面,全看有无汇报、有无召见,若见得勤了,一天见上八次面兴许还到不了天黑,若见得不勤,十天半月碰不上面也是常有。
上次抄了一户贪墨之家,该杀杀、该关关,人的事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后续扫尾都是银钱之上的零碎之事,犯不上向成宣帝汇报,季钦又有几日不进宫了。
若以当前的形势来看,起码还得有三五日无需面圣,可就这时,成宣帝来了口谕。
彼时,季钦正翻看着张辽与缉风提供上来的阮清攸的用药起居手札,轻轻合上,换了身外袍就随着来人进了宫。
——若无意外,大约便是启用张院正的事情达了天听。也无妨,反正季钦打从一开始,便未打算瞒着。
果真,成宣帝也未曾多加拉扯,见季钦进门便开门见山:“听说泰宁候府还从城外请了张辽上门看诊了?可是老侯爷身子不济?”
季钦面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恭敬,说的话却不好听:“季源那副身子骨确然是一日赛一日的不成用,但张辽上门却不是为着他……”
听到这里,成宣帝便眯起了眼,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向季钦,想瞧瞧他打边疆这么多年到底养出来了多大的胆子。
季钦显然也没有让他失望,稍稍一顿,“而是为了阮清攸。”
“哦?”成宣帝笑了,“可是你府上那位新寡的嫂嫂?”
季钦其实早就明白了:为何当日回京面圣,成宣帝颇有些匆忙地打断了他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打算,只让他“先回府看看”。
——是想用世俗伦常、是想用悠悠众口拦住自己对阮清攸几乎疯狂的渴求么?
那未免将他季钦想得太过君子了。
大闹灵堂的事情已经在季钦的推波助澜之下,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坊间百姓从来未如此关心过金吾卫首领过,朝廷百官也从来未曾如此惧怕过金吾卫指挥使过——这个季钧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
而这些,说是宣战也好,说是提醒也罢,总归是季钦向成宣帝表达内心的一个出口,在局中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此事成宣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张辽入府,他就沉不住气了。
“不是为着新寡嫂嫂,”季钦行礼,“乃是为着昔日同窗。”
成宣帝心说,你倒是会给自己台阶,还说什么同窗,怕是梁祝那般的同窗罢,便冷笑道:“怕不只是同窗那么简单罢?”
季钦也是大方,“昔日确然只是同窗,而时至今日,卑职自是希望可以更进一步。”
成宣帝捏紧了龙椅扶手,“逆贼之后!季钧希,你给朕牢记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