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过不少毒人,也杀过不少红衣教徒。无论是毒人,还是红衣教徒,他们几乎都是为人所利用的、无辜的可怜人。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杀了他们,否则,便会有更多无辜之人遭遇他们的毒手。就像两军交战,如何判别孰对孰错?他们皆为背后的恶者所利用,是恶者保护自己的屏障。若因他们无辜,所以无法下手,只会使得那罪恶之人的屏障越来越厚,只会让更多无辜之人受害。将士无辜,毒人无辜,被药物所控制的红衣教徒无辜……天下苍生又何其无辜?”
“那日,我杀了天兆,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救他。”顾飞霜闭了闭眼,“瑾瑜姑娘是否设身处地地想过毒人的感受?他们本是常人,却被强行下了尸毒,变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他们残余的时光,只能与腐烂相依为命。十年前,曾有人问我,难道变成了尸人、毒人,亲人们便不是原来那些人了么?我花了十年来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十年间,我亦努力的想,我到底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姑娘也许认为,毒人也是有生命的,因此应该饱怀着善意,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们解脱,而不是屠杀他们。可是毒人的生命,真是还算是生命么?世间万种生灵,皆有父母亲人,即便是草木,亦是因为先代留下的种子才有了新生。莫说人有七情六欲,就是飞禽走兽,古来皆知乌鸦反哺、虎毒不食子,可见它们也是有感情、有神智的。而毒人呢?他们丧失了神智,丧失了言语,他们甚至无法辨认同类;毒人只受药物的驱使,只懂得厮杀,他们其实只是行尸走肉。跳脱了生死轮回,毒人……或许已经不算是天下生灵的一种了。”
“怎么会……”她用手捂紧了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瑾瑜姑娘有没有想过,其实毒人在世上‘活’着一天,便是痛苦一天?他们无法控制自身,因而就算痛苦万分也无法自戕,只有本能的攻击他人。若一味视他们为无辜者,却不真正的了解他们的痛苦所在,因为他们的无辜而放纵他们的罪行,这样的善良,只是伪善罢了!”顾飞霜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撞击着瑾瑜的心。
“正如那日问姑娘,万花谷是否已经有医治毒人的对策,姑娘也说没有。如此,我所能为他们做的,只有送出那一剑……否则,漫长而无望的余生,他们何其无辜,要承受这样残忍的痛苦呢?”
瑾瑜哑然,她根本无法开口反驳。她只想着焦琪霏思君之苦,却丝毫没有考虑到变成了毒人后的天兆的痛苦。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站在常人的角度去看待毒人,同情他们、怜悯他们;而顾飞霜所为却已经越过了这个界限,这样无知的她,怎么有资格指责他的行为呢?
“姑娘在万花谷中修习医道,可知自古医毒不分家?”顾飞霜忽然问道。
“我知道……”瑾瑜想起她的师父裴元先生曾说,医术可救人,亦可杀人。太素九针,只要一针偏差,便可毙命。所以是救,抑或是杀,仅在医者的一念之间。
“剑术也一样。剑者,可为杀,亦可为护。是杀,还是护,仅在执剑者的一念之间……我并不怕杀人,也不怕死在我剑下的魂灵索命。顾飞霜此生所愿,便是化作利剑,此剑为了守护而杀,为穿破层层屏障,刺入作恶者的心脏。”顾飞霜这么说着,他看向瑾瑜的眼神很坚定,目光灼灼。
顾飞霜今夜一席话,令她仿若醍醐灌顶。世间本无纯粹的善恶,何谓侠,何谓道?何谓杀伐,何谓守护?顾飞霜对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