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太阳直射下来,正是一天当中阳气最旺的时候,同样也是最热的时候,老崔头一早代表众人将劝进的万民书,交给了梁王府的门卫。本以为过不了多久梁王殿下就会亲自出迎,然后就是一番的谦逊推辞。
本来这老崔头已经将对白准备好了,以便跟梁王来回推搪、半推半就、眉来眼去,可没曾想梁王殿下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万民书送进去了,就如同泥牛沉海没了半点的消息,不要说有人出来传话了,就是连个屁都没人放一下。
就这样在场的一众老者,包括老崔头就只能干站在那里,从日上三竿一直到日渐正午,而这些老人也从被晒的出汗,慢慢成了被烤的冒油,身上的味道也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去去去,没事儿杵在王府门口作甚,再不走就告你们妨碍交通,外带这个......污染空气,对!就是污染空气,赶紧给爷爷滚开,滚呐.....”,终于盼到有人出来说话,可那名由打里面出来的校尉,一张口就是一顿的呵骂,而是还是捂着鼻子骂的,明显是受不了这些老头身上的汗味了。
这就有点杀人诛心了,不过作为曾经的世家,崔老对于这群兵痞实在是最了解不过了,多年的心理阴影使得他只要一见到当兵的,就会不由自主双腿发软,以及膀胱剧烈的收缩。
“好好,军爷息怒,我等马上就走,这就走、这就走.....”,崔老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去,浑然将此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一直走到街拐角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可再想转头回去却再也没了那个胆子。
这老崔头确实悲催了一些,万民书送进去后老朱倒是很平静,心里没有一丝的波澜,只是用手指戳着那厚厚的一叠纸张,对着敬翔很无所谓的说道:“这个,是蒋玄晖搞出来的吧,他就是喜欢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名堂,打仗打的腻了,怎么,脱了盔甲扮文人呐”。
敬翔闻言笑道:“他也是替主公着急,其实也不止是他,您下面这些人哪个不着急呢,主公还是尽早决定吧,这样也能让大家安心”。
“我用他着急,真是皇上不急……”,朱全忠说到这里意识到下面半句太伤人自尊,当即便打住不言,稍稍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青年参军戎马半生,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动手去拿,别人主动递过来的嘛……,感觉总是不够香甜”。
说着说着他的眼光又落到了桌上,冲着那厚厚一叠的万民书努了努嘴,忍不住吐槽道:“这个玩意要是李鸦儿、杨行密他们弄的才有味道,整出一帮子老东西,看着就让人心烦”。
敬翔见他如此当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跟随老朱多年自家主公是个什么德行,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朱全忠明明心里欢喜得紧,却偏要做出一付义正辞严的架势,分明就是不想御极后承这些老部下的情,他要让世人知道,自己的皇位是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而不是靠着蒋玄晖等人推戴拥立才能上位。
不过敬翔看破也不敢说破的,只得按着老朱的思路,将话题转开只谈这次葛从周兵败的善后,绝口不提王府门外“静候佳音”的老汉们,一直到了正午朱全忠“才想起”外面的那群人,当即喊来一名校尉,让他将门口那群人遣散,吩咐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嘱咐了一下“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哪知校尉会错了意,没有充分理解领导的意图,再加上头晚被自己的婆娘责骂,心里正是一肚子火气,因此出得门来张口就骂,完全忘记了老朱的吩咐,总之是自我感觉骂的很爽,领导交代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了,一举两得!
崔老这边虽然铩羽而归,但在蒋玄晖看来却是小事一桩,根本不值一提,“像禅位这么高级的事情,哪里有一次就成的道理,主公如此雄才大略之人,眼皮子怎会如此之浅,好歹要推辞个三五次,最好是十几次。到时把动静闹大,这才能显示出某家的劳苦功高嘛”,这厮一边抿着小酒,一边跟十七房小妾洋洋自得道。
于是崔老等一众老人家不顾自己已是风烛残年。拖着残躯三天后又浩浩荡荡的涌向了梁王府。这一次他们准备的更为充分,请来了吹鼓手以壮声势,并且连夜赶制出数十条横幅,上书“恳请梁王火速登基,以解万民于倒悬”、“厘清混乱根源,唐皇必须退位”等字,种种谄媚不一而足。
而崔老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在最里面裹上厚厚的一层孙儿的尿布,这回再也不怕会被吓尿了。为显示朱全忠得位之正劝进大军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子,由正南面的南熏门入内,一路奏着乐高喊着口号,将气氛搞得很是热闹。
然后.....然后就没了然后,请愿队伍才走到梁王府门口,递上万民书,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梁军给驱散了,因为那天老朱一时性起,将几个儿媳妇接了来,正要准备开展一些有助于身心健康的活动时,就有人来报,说百姓“劝”你做皇帝呢。
老朱这个气啊,老子现在不比做皇帝还要快活,要你们这群老东西来劝!尽头上来一肚子邪火无处可去,冲着亲卫连吼数声“滚、滚、滚”,也不知他是让亲卫滚,还是让王府外面的那群人滚。
既然王爷发话了,不管让谁滚总之滚就是了,于是那名亲卫便率众而出,可惜这帮子老头不禁打三两下就做了鸟兽散,只有为首的老者昂首挺胸大声激呼:“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百姓盼梁王如幼儿盼慈母,青苗盼雨露,梁王应顺应民意....哎呦....疼疼疼.....”,崔老还想慷慨一把结果被人当头一棒,登时更为大声的“激呼”了起来。
就这样第二次的劝进以流血收场了。“这次嘛,是时机不对,主公恼火也在情理之中,就是王府的护卫有些过分了,毕竟那些都是拥戴主公的顺民,怎可大棒相加?下回,下回某家先跟这些人打好招呼,都是自己人必须要客气一些!”,当晚蒋玄晖搂着第十九房小妾,抿着小酒说道。
两次下来事情虽然办的有些岔劈,但架势已经拉开就万万不能收场了,否则就是在打朱全忠的脸,而且还是duang、duang打脸的那种,蒋玄晖也知道背后肯定有人在看他的笑话,不过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将来主公登上大位,那自己就是从龙第一人,所以劝进不仅不能停,相反还要更加大张旗鼓的搞,狠狠的搞!
主意打定蒋玄晖就如同重新加满燃料的战车一般,开足马力全速飞奔起来,继发动老人劝进后,他的劝进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什么武人劝进、官吏劝进、农夫劝进、商贾劝进,终于汴梁城中百姓最喜闻乐见的勾栏青楼从业者劝进,也被这厮给搞了出来。
尽管蒋玄晖将场面炒的很是热闹,并且身处其中已然入戏极深,可惜他忘记了有些事情不仅要有度,而且也要看看是否与整个大环境相匹配,如今这种乱世讲究的就是以武力唯尊,强取豪夺才是王道,而他却偏偏坚持走“温情路线”,一两次偶尔玩玩小清新还可以,次数一多后果就很难说了,特别是面对朱全忠这种外表和内心,都极其凶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