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受伤虽重，但多数是外伤，依靠着长留的灵丹妙药，大半个月便能恢复得差不多，唯有肩膀那一处被横霜剑刺穿的伤口，虽然血肉已经长全，但还是留下了一道疤。
伤口好恢复，被掰断的骨头接得也不错，只要不动武，日常生活是完全没受影响的。只是消耗掉的法力不能立时补回来，还要在漫长时间里努力修炼才行。
她与白子画稍稍恢复后，便对外宣称双双闭关了，一个日夜压制自己的毒素，一个缓慢地将消耗掉的法力补回来。
云念闭关的地方在云渺峰的后山，云隐本来是一直守在那里的，还是半年后笙萧默实在看不过去，才找到了他。
“你师父闭关的地方乃是最安全的所在，你这样日夜陪着又有什么意义？”
云隐垂眸，不叫他看清自己眼底的神色，只道：“我只想师父需要我的时候，我能陪在她身边。”
笙萧默叹了口气，道：“你师父闭关时间未定，少说叁五年，长则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是有的，你要将如此珍贵的时间尽数放在毫无意义的等待上吗？你的师妹又当如何？与其苦守着她，不如趁此机会带着师妹好生修炼，来日遇事便能帮上她叁分了。若说苦练的地方……有一处倒是适合你们。”
云隐攥了攥拳，抬头看向他。
笙萧默看出他眼底的渴望，道：“魔界深处，蛮荒之地。”
——
临行前那天，云隐带着花千骨在师父闭关的山前磕了叁个响头，纵使万分不舍，终还是咬了咬牙，第一次踏上没有师父同行的历练之路。
云念全程在后山上看着，直到见他们走远了，才对着身后的虚空道：“多谢师弟告知我生死劫的事。”
笙萧默从虚空中现身，漫步走至她身后，才道：“也是我为掌门疗伤时无意间发现的，以他的法力，若是全盛时期，纵使中了卜元鼎之毒，也能轻易将毒逼出来的，只是没曾想，世间万事，机缘巧合，小骨竟然是子画的生死劫……”
“是啊”，云念望向远处幽幽道，“机缘巧合……当真如此呢。”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虽是生死劫，但小骨身在蛮荒，子画于长留闭关，不接触的话，这生死劫的威力便会小一些。不过虽然我理解你想将小骨送得远些，但也没必要非要将他们送去蛮荒吧。”
云念收回了视线，故作轻松道：“以云隐如今的修为，去别的地方也起不到什么历练的作用了，反正保命的法器带了一堆，由得孩子们闹去吧。”
送走了笙萧默，云念默了默，悄无声息地飞入了绝情殿。
推开殿门的瞬间，房间内闷闷的朽气扑面而来。云念不禁皱眉，本想开门通风，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将门重新关上。
殿内光线昏暗，地上散落着翻倒的茶壶、撕碎的书卷和打翻的砚台，一片狼藉。她抬脚跨过地上的杂物，绕过屏风，终于看到了靠在床边的身影。
那一瞬间，云念几乎认不出那是白子画。曾经飘逸的长发散乱不堪，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素白的衣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半睁着眼睛望向窗外，昔日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如今黯淡无光。
系统难得主动在她耳边评价了一句。
【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云念弯腰捡起地上的横霜剑，曾经的它光彩熠熠，如今只稍微沾手，云念便知道，这剑已失了剑灵，沦为一柄普通的凡剑了。
听到屋子里的声音，白子画猛地转过头，在看到云念的瞬间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坐回去，“咣当”一声砸在床板上。
“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的伤……”
云念向前走了几步，足够她看清白子画眼中的血丝和眼下的青黑，她将横霜剑插回桌上摆着的剑鞘中，问道：“横霜剑怎么了？”
“道心破损……”
横霜剑向来清冷利落，孤傲的不可一世，被失控的主人操纵着做出伤害同门的事情，剑身自己也痛苦至极，难以接受，道心破损也不算意外之事。
白子画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出一声苦涩的笑：“你应该恨我的。”
云念转过身，看向他，面无表情。
“我自然是恨你的。”
是啊，白子画在清醒后无数次回想起当时的所作所为，她像破布娃娃一样被钉在地上，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气若游丝的时候，她说……
“师兄啊，师兄，你清醒之后，恐怕要完蛋了。”
“我这样怕疼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不要原谅我”，白子画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低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恨我吧，月华，永远，永远不要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