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电话和书信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后来麦考夫离开了家,他上了小学、中学,爸爸的事业也走上了正轨。他们遇到了一些事,搬了一次家,可唯一不变的是从各地如雪片般飞来的各种语言的邀请函。
他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想,他和麦考夫的确需要妈妈,可是这个世界对她的渴望要迫切得多。这个想法每每都会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看守金山的恶龙,把所有妄图染指宝藏的人一个个赶走。而由此而来的负罪感几乎压垮了他,他被迫着接受着整个世界无声的指责——而这不是他想要的。
“在普林斯顿,不管做什么,比给我和爸爸煮饭有意义得多。”
他说话很少不经大脑,可也许是一直以来盘旋在心头的让人心烦意乱的思绪,也许是不知何时笼罩在餐桌上的对抗氛围,他第一次在明知道这会产生什么后果的情况下口不择言。
“夏洛克!”妈妈惊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眼睛里沉痛和受伤表明这次不是假装的。他看到她整个上身都在用力,好像在遏止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冲动,这让他摊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可他还是执拗地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
有什么可解释的呢?他敢打赌妈妈肯定也这么想过,在每个忙乱的早上,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水池里有脏碗碟,洗衣房里还有一堆衣服等着她。与吸尘器为伴的日子,肯定比不上剑河旁的精彩,曾经最出色的思维现在只能用来查看账单。他相信,只要妈妈愿意,她能站在世界之巅接受万人景仰。而即使她不想受人崇拜,也能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
但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她放弃了所有。
可他不想她这样牺牲自己。
楼梯上细微的响动打断了沉重的思绪。他屏息静听,似乎是在楼上办公的爸爸听到动静,下来查看,却被这个紧张的气氛吓到了不敢现身。他不由自主地想象出了爸爸弓着腰蹑手蹑脚藏在楼梯口的样子,这让他从心底涌上一股不合时宜的好笑感。
也许是和他产生了相同的想法,他发现妈妈的表情渐渐融化了。她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这真是……”她低声感叹了些什么,然后用几秒钟酝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他,“夏洛克,你有这种想法我并不奇怪……”
他想告诉妈妈刚才他不是真心的,可她了然的眼神让他说不出口。
“可是我不认为,我现在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妈妈展开一个露出牙齿的笑容,“每个人对生命的意义都有自己的理解。也许有人觉得我在浪费自己的才华,可对于我来说我的家庭就是我的意义,而且我永远不为这个志向不够远大而羞愧。很多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他们用一种高傲的态度来劝我,‘再完美的家庭怎么比得上对世界的贡献呢’,或者是‘你本该在数学史上留名,却把自己囿于洗衣的活计中’,可我并不这么想,所以我放弃了教职,和你爸爸结了婚,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
“可是……”他本能地反驳,“可是你的确能有更大的贡献,而且……你喜欢数学,那是你热爱的事。”
“历史的发展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选择而停滞的,亲爱的,”妈妈拍了拍他冰冷的手,“至于我所做的贡献……如果我说,以你的天赋,你应该像麦考夫一样去政府工作,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至于浪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