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用不着他去反驳,在他沉默之际,坐于杨雪身畔的宋君便有了动作。
“王姬如何能与寡人的阿韶、宋国的韶姬相提并论?”
纵然早已答应了杨雪要在周王面前给足周王的面子,但他却还是忍不住在周王面前自称了“寡人”。既然周王的女儿都敢用称谓来羞辱阿韶了,他又如何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宋君有此一言,在座所有人倒是并不惊讶。只觉得如今的周王本便不该叫他们卑躬屈膝,更何况这只是区区的一个王姬而已。
从始至终,只有那仍旧长跪于地的王姬一脸的震惊,忍不住回转过身体去愣愣的望着此时不威自怒的宋君。
柿子总挑软的来捏,虽然她那一曲祝词之中是将所有诸侯都骂了个遍,但她之所以敢这般明目张胆的重踩宋国重踩子韶,所依赖的,不过是这宋君进入镐京许多日以来的恭敬有加罢了。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或出身高贵,或家世显赫,但在家道中落时,他们却也仍旧记挂着灵魂中属于“贵族”的那一道烙印。他们不愿从旧日辉煌的美梦中苏醒,只把别人的礼貌退让看成是别人的臣服。他们的尊严,总要去在无辜善良的人身上挑拣。
这种人很讨厌,而这伯姬却就是这种人。杨雪一下子便推翻了先前对于这个王姬的所有猜测,她期待并鼓励这个时代的女人能够拥有自我意识,能够自发的想要崛起,但这伯姬却决计不是如此。
正如同维护身上那些可笑的贵族尊严一般,她以为自己姓姬,是周王室的王姬,便该过上天下女人间最为尊贵的身份。原本,当杨雪未曾出现,当“宋国韶姬”未曾出现时,她还可以容忍诸王的不敬,还可以肖似周王室的代代王姬一般,以联姻的方式过完这一生。
但她没想到,杨雪竟然出现了。这天下是周王的天下,周王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君主,她亦是周王一生里最为尊贵的嫡长女,除了周王后,怎么能有女人比她更有威望,比她更受天下诸侯看重呢?
这位王姬,今日所有的举动,不过是来源于“嫉妒”和可笑的“自尊”。
心中怀着一丝忽然被人提将出来批判对比的莫名其妙,杨雪扯了扯还欲要继续向周王和伯姬施压的宋君的宽袖。
哪怕深知其中所牵涉到的宋国尊严的缘由不少,但杨雪心中却仍旧是感念着宋君为自己的出头。只不过,人家诋毁的是她,总叫宋君为她出头,自己反躲在一旁不顾不问算个什么事?
杨雪干不出这么缺心眼儿的事,便干脆自己悠悠站起了身,摆足了姿态,恍似闲庭信步般姿态仪仪的行至了伯姬的身边,遮挡住了伯姬所有的视线。
“王姬?”十分随意的打量了伯姬两眼,杨雪忽然便开了口,平淡的声线里,叫人听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情感倾向。
“王姬既看不起子韶,却又偏偏要拿子韶作比,竟也不觉得是‘自降了身份’?”
瞧着伯姬在自己面前故作傲然故作不屑的模样,杨雪忍不住也开了个玩笑。不过,她倒也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站在伯姬的面前动也不动,忽而便道:“王姬欲与子韶作比,欲言国政,但王姬似乎并不知自己此举是有如何的失败。”
闻言,伯姬终于忍不住疑惑的抬眼,定定的望向杨雪。但杨雪却并没怎么在意伯姬态度的转变,只自顾自的说道:“如若我是王姬,则定不会在天下诸侯的面前,唱出那样一曲祝词,亦决计不会当众下了天下诸侯的面子。相反,我还要竭尽全力的去捧着他们,叫他们以为,我周王室亦从未敢怠慢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