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附近看看。”
银发男子没回头,藏在风衣里的枪已经上膛,他的声音和着烟,顺着半开的车门飘进来,低沉的音调在伏特加的耳朵里挤成一条线,“半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开车离开。”
青松绿树间,灰色石砌的洋馆安静伫立其中,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天空,阴霾笼罩的天与晦暗的建筑仿佛融为一体,混合在这毫无生命迹象的湖水中。
这里本不该是琴酒能来的地方,boss的豪宅不光是住所,下方更是隐藏着规模难以想象的地下研究所,负责组织内部最秘密的科学研究。
朗姆死亡,其手下的产业被一网打尽,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公安方面会花费如此大的财力,还如此有底气地针对黑衣组织,但其中肯定少不了fbi的介入,组织内部的动荡自不用提,身为组织高层的几人一时间仿佛人间蒸发般没有丝毫音讯。
琴酒接到白兰地发来的信息时,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
黑色的皮手套紧缚在那双不知杀过多少生命的宽大的手上,琴酒神情淡漠地拉开枪械的保险,黑色的风衣在身后划开一道弧度,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走近那幢沉寂的宅邸。
以往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漏不进来的豪宅,如今却门洞大开,门口原本该重重把守的地方,却躺了满地的不知死活的安保人员。
琴酒蹲下身查看几人,发现是毫无外伤迹象的昏迷,不光是门口,走进大厅同样如此。
他警惕的双眼扫过墙角的监控器,那里一明一灭的红点充分说明一个事实——这些人是在连反应都未作出的情况下就被击倒了的。
心中的疑虑升至满格,琴酒沿着墙缓步靠近,皮鞋在白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近乎全无的声响。
琴酒是第一次来这里,排查完一楼的情况,他转身准备上楼,当他刚走近四面玻璃的透明电梯时,原本停靠在三楼的电梯不知何时已经下降至一楼。
两扇电梯门精准无比的,在琴酒站定时弹开。
好似一个无声的邀请。
叼着烟的嘴角擒着笑,枪口朝上顶起压低的帽檐,琴酒瞥了眼电梯里无声的监控,大步跨入其中。
他是个对组织忠心不二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聪明人看得透时局,聪明人也懂得审时度势。
长久以来对组织的忠诚让琴酒成为组织里最利的一把刀,可在最终审判降临之时,这些也会成为他的定罪判决书上推至深渊的一项又一项罪证。
他本可以不来这里,趁着局势正乱的时候逃离,去往没有耳目,经济落后的三不管地带,隐姓埋名,抛去一切和黑衣组织有关的事物,过完自己的余生。
“叮咚——”楼层抵达,门扉开启。
琴酒目不斜视地走出电梯。
这层本是boss的寝室,金属光泽的地板,白到没有丝毫污渍的墙,洞开的窗户将林间的风灌进来,大大小小的医学仪器如军队般整齐排列,白炽的灯光把一切照得冰凉。
琴酒的目光掠过那些仪器,尽管他不是什么生物学、医学专家,可在组织长期的接触让他也能够明白这些仪器的作用——维系生命。
“嗨,好久不见。看来你遵守约定一个人来了。”
坐在营养舱上的男人一身休闲装,白皙的皮肤好似和身后的墙融为一体,栗色的发和浅淡的眸柔和极了,眼尾的弧度含着笑,像是在家里等候客人的屋主,友好地摆了摆手,完全无视琴酒赫然举起的手-枪。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龙舌兰,不白兰地——叛徒。”琴酒条件反射般举起枪,在林子墨出声前,他甚至没在这一览无余的房间内察觉到对方。
林子墨摊摊手,无奈道:“这么说似乎有些不严谨,在其位谋其政。”
这句话拨云见日,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瞬间拨开了琴酒心头的迷雾,他脑中百转千回,“你从头到尾都不是组织的人,从一开始你就是公安派来的卧底。”
枪口对准男人的脑门,冰冷的金属贴在脑门上,林子墨被顶得往后一扬,抬起的眼睛望向居高临下的琴酒。
他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下一秒脑壳开花,仿佛脑门上顶着的是个玩具枪,他没想解释琴酒的误会,毕竟这样的误会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
“好了,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别装模作样了。”他抬手轻轻拨开枪口,起身,从营养舱上挪开。
琴酒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透明的舱盖下,一具尸体静静躺着,舱内没有液体,恒温系统将温度固定在不会使尸体腐化的低温,年老的躯体连皱纹沟壑都仿佛凝固。
他从未见过boss,可这一刻,他明白这具尸体就是他效忠了前半生的黑衣组织的首领。
奇异的是,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波动,甚至面对这样的情景,就好似见到的不过是个物品而已。
“我特意保存好了的。”林子墨手指合十,比划出请的姿态,“录音先前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密码你也知道了,如今这具手掌完好的尸体就是我的诚意。”
若琴酒前来是为了铲除叛徒,那便不会和林子墨斡旋许久,他心里权衡的天平从见到林子墨的那一刻起就在左右摇摆,直到见到boss尸体的那一刻,重量级的砝码落下,摆针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