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中潜行了六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甚至连只猫都没有养过,他唯一
养过的就是这个孩子。所以荒井贵子早就把这个收养的长泽小鹤,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年复一年的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就像是身处黑暗中的自己也看到了希望。荒井贵子早就想过,如果将来某天脱离组织,他就把长泽小鹤带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教育,他这个单身汉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足够他们爷俩好好生活下半辈子了……
松田阵平懵住,手劲略松:“你是说你昨天和我说的那个长泽小鹤在里面,他为什么会在……你暴、是卧底?”暴露这两个字在松田阵平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关头堪堪换了字。
荒井贵子直起上身:“这件事不是您做的?”
“当然不是!!”松田阵平:“我昨天下午才答应你把他吸纳进装备部,我干嘛今天就要杀他?我有病??”
“我还以为您……”想要用长泽小鹤把他引进火场,趁机杀掉他这个卧底。荒井贵子突然挣脱两个人的手,转身就向火场冲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烟中。
松田阵平抬腿就追了上去,他们距离仓库的距离本就不远,他几个晃身就也消失在了火中。
萩原研二:……
这个瞬间,萩原研二差点想要骂人。
长泽小鹤是谁?他还没听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眨眼间他旁边的两个人,都像是不要命的敢死队,全部都冲进了火焰中,他能不管荒井贵子的死活,却不能不管小阵平的。
萩原研二追进去,仓库里到处都跳动着火苗,两侧的货架被高温灼烧的变形,不少被烧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掉落在四处,阻拦着他追人的脚步。
这种拼尽全力,却又只能无力的看着前面那人渐远的背影的感觉,和萩原研二那些噩梦无限重合,让他呼吸急促起来,狠狠地吸了口浓烟,灼烧感立马在呼吸道里蔓延开来,他控制不住的弯腰干咳起来,等到再直起腰的时候,那人和他的距离被拉开的更远,他咬牙跟上。
萩原研二跌跌撞撞地向前,两侧的火光和阴影,似乎又扭曲成了游乐园中那拥挤的人群,他作为只幽灵,其实并碰不到那些碍事的游客,但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也碰不到小阵平。
无论他怎样去阻止,都没有改变对方走向摩天轮那坚定的步伐。
萩原研二同时也知道,就算是他还活着,也没有办法阻拦住松田阵平去做这件事,因为小阵平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就必然会做到最好,身在警察的这个职业上,就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作为松田阵平的幼驯染,作为另一名同样接受过警校培训的警察,作为同样为了公众利益而付出生命,作为从小接受良好家庭教育的人,他本该是最理解、且尊重小阵平选择的人,但人的理智和情感在某些时候并不能统一……
太难了。
他做不到。
‘萩原研二’愿意为了公众利益牺牲自己,却不愿意看到松田阵平也这样死去。
松田阵平……是那么优秀的小阵平啊。为什么要为了那枚本可以拆卸的炸/弹,为了在公共场所投放炸弹的人渣,为了对他那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就这样平白的牺牲。
萩原研二无数次的在梦中试图拉住对方,用手,用怀抱,用上全身的力气,在摩天轮座舱前弯下自己的膝盖,脊骨像是被人揉碎,崩溃到不能自己。
“小阵平,不要去好不好……”
“我们……不做警察了好不好……”
“如果非要去的话,让hagi去……”
仓库里的烟雾越发浓重,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更糟糕的是松田阵平逐渐听不清那个孩子的呼救声了,同时他还失去了荒井贵子的身影,他的脚步逐渐放慢,虽然他一直用衣袖捂住了口鼻,但现在还是感到了缺氧的头晕。在火灾中,比看得见的火焰更
可怕的,往往是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当空气中的烟气达到一定浓度后,就会对人的呼吸到和肺部产生不可逆损伤。
就在松田阵平四周搜索荒井贵子的身影时,他突然听到了后面传来的磕绊声,他回头看去,就看见萩原研二摔倒在地上,距离某个燃烧的火堆,不过几公分的距离,凌乱的长发似乎都已经被火焰烤焦。
hagi怎么也跟进来了?!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回去,把萩原研二搀扶起来,发现这家伙已经失去了意识,脸上蹭了几大块黑灰,唇上干裂出血,呼吸微弱。
头顶的仓库钢架结构,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本来就是简单搭建的储物仓库,稳定性比起防水雨棚也强不到哪里,能在大火中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现在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现在的能见度太低,仅凭肉眼找到荒井贵子的可能性太小,而且随着他们在火场停留的时间延长,不要说已经失去意识的萩原研二,就算是有意识在捂住口鼻的松田阵平,都已经开始出现了视线模糊,肺部灼烧等症状。
他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松田阵平再次低头看了看萩原研二紧闭着双眼的样子,咬牙撑起他,走向仓库已经被烧的变形的大门,暂时从火场中先撤了出去。
松田阵平把萩原研二放到仓库的上风口,把他平放到地上,再次探了下他的鼻息,站起来转身就想再跑回去找荒井贵子,裤脚却突然被萩原研二拉住,这家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精神睁开了眼睛,头微微扬起,眼珠布满红血丝,他死死盯着松田阵平,额角青筋凸起:“小阵平,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