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的沉默后,有人打破一室的安静。
“王爷,后日楚佩王子说不得也会来。”
潋紫收回心神,看着那启开口的蟒袍男子右相夜阑卿。
夜阑卿蟒袍沾尘,难为他鬓角斑白,方才竟也随了魅王向她下了跪。
拒她与律君琮虽未拦着,一是他们原本都愣住,二则却也知道,必是拦不住,受了他们的跪,他们反而心头才会安然,精心去准备那后日的一切。
是以,她和律君琮眼窝含热,看着他们低俯的身子,如千斤的脊梁。
此时夜阑卿眼角皱纹深锁,一双睿智的眼睛里蕴满了经年的智慧和沉稳。
瓠当日,魅王九日不朝,右相与魅王当庭翻脸,却,只是为了今晚。
律君魅俊脸一沉,眸中全然是清晰的冷漠和杀意,他冷冷道:“楚佩若果然来了,便应了暗夜的消息当初山谷那里,是他和那人的约定,要置本王于死地。”
黑衣男子便是暗夜,当即拱手到“王爷,除此以外,属下担心玉烨国那边也会趁虚而入。若是那样,我方的兵力只怕”
“龙殇离?”律君魅冷哼了声“本王笃定他不会做此买卖。”
一屋子的人,都缄默,不是对魅王的不信任,而是深信。
若是魅王说龙殇离不会派兵,那么,便真的不会。
后日,少一分危险,便多一分安全。
几人,脸上都隐隐多了一丝喜悦。
只有一人律君魅,脸色却依然如方才,沉冷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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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西平国皇宫,德政殿。
烛火摇曳的德政殿内不知何时来了几个形迹神秘的人。
今年,是章宪十四年,有传说,这一年,天地变颜,会发生重大事情。
自上次魅王凭空消失九日,皇上准备将龙军统帅权收回之时,时隔不久,皇上嫡系将领孟天量的兵权便在边城被回归的魅王销去。
很多人联想到那个传说,朝廷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上与王爷不和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原本,皇室双生子中幼子出生即被扑杀,到了魅王爷这里却突然被明德皇帝打破了那个残忍的杀戮惯例。
非但留了魅王爷的命,却还将龙军统帅权交由他,对当今皇上隐隐形成牵制之势。
这么做,必是有先帝深谋远虑的地方,只是到了现在,谁也窥探不透先帝龙心运筹所在。
凤熹公主沉声问道:“皇城的城防隶属兵部侍郎黎天行,此人,系左相门生,左相可有把握,他忠心于皇上?”
左相成涵捋了捋下颌短胡,笃定地道:“公主殿下请放心,黎天行深居简出,一向忠心耿耿,且与老臣师生情谊深厚,必无二心!”
“那南华国的人如何?”
“南华国已有三千人混入了皇城,只待魅王大婚,百官全去王府朝贺,那三千人便会围住魅王府,将所有不顺之人尽数斩杀。”
“那些死士呢?”
成涵眸光一转,旁边一人迅速走前禀道:“回公主,那百名死士已经由魅王府膳房的总管余大成输送进魅王府。”
凤熹公主眉心一拧,冷道:“一百个人,都进去了?”
旁边那一身明黄的男子疑道:“皇姐,这些死士都进了王府,不是好事么?怎么看你并不高兴的样子。”
凤熹公主心里低叹了声,纤长的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暗道:这个律君言果真是个窝囊废,他只长了律君魅相同的容貌,却不及律君魅机智瑞敏的十分之一。
倘使律君魅他
今日,她也不必走到这一步。
要杀死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果真,她,还是有些不舍的。
只是,如今,他后日便要迎娶凝雪。
她心里一切的念想都绝了。
那人,若是得不到,她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抢了去,宁可毁之。
“皇上”凤熹公主幽幽开口“一百个死士尽数进去,才是让人忧虑之事,以律君魅的缜密细致,城府似海,他大婚之日,必当是严加盘查才对,若是这一百个人有人被拒绝,我倒放心,可是就这么容易都进去了,我反而担心其中有诈。”
律君言一怔,之前那人眼含笑意又再次禀道:“关于这一点,请皇上、公主放心。魅王大婚,因对凝雪王妃极是宠爱,有关大婚一切所有无不挑选最好”那人正说得畅意,只觉金殿之上倏然一股冷森之意扑面而来,他骇极望去,只见凤熹公主柳眉倒竖,满眼狠戾阴冷。
他惊得噤了声,又不知错在哪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听凤熹公主冷冷道:“那贱人还当不起王妃这二字。皇上对她的封旨根本就还未下,又哪来的王妃之说。”
那人似乎悟到点什么,当即连连称是,道:“是,公主所言甚是。那贱人却也不是什么王妃。魅王虽说对她器重,但是却也同时要娶三位侧妃。想来,那贱人在魅王心里也不甚怎样。”
此人改口奇快,连左相成涵都略略皱了眉,只不过他眸光瞥向凤熹公主,见她凤颜微霁,倒也明白这个叫司马晖马屁算是拍对了。
其实,关于凝雪封正妃宫里迟迟未下文书的事,成涵知道的很清楚,又岂是皇上不同意呢,根本就是这位公主暗中阻挠。
只是,凝雪能被凤熹公主放回魅王府,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罢了,你继续说罢。”凤熹公主似对司马晖的话极其满意,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回话。
司马晖当即一脸笑意从地上站了起来道:“那魅王因大婚铺张奢华,所以府中需要增添大量的人手,也不光是咱们那一百个人轻而易举地进去了,最近,这一两天,陆陆续续招募了不少人进府。”
“增加人手?”凤熹公主脸上一冷。
“公主不必担心,魅王府虽也额外临时招进了二百余男丁,其中包括了那一百名死士,但增加的绝大多数是女婢,总计有五百余。魅王因同时娶三位侧妃,所需要的绣娘、丫鬟都少不了,还有到时要负责时候来宾的仆役也需大量的人手,是以,我们那一百个人混进去,并非什么突兀的事情。”
律君言听完司马晖之言,脸上喜色溢于言表,他转了头,喜滋滋地看向凤熹公主,道:“是啊,皇姐。他那里大婚,忙着给凝雪荣宠,增添人手是必定的。人多眼乱,又怎知这八百多号人手里竟有我们的一百名死士。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在大婚那天,将他除去吧。”
律君言的话,听着粗浅,倒也算切中实际,凤熹公主微微沉吟了下,也想不出什么不对之处。
这才,端起茶杯,清茗一口,淡淡地道:“既如此,你们都各自去准备。那日,皇上和我会亲临魅王府,律君魅借大婚之日弑君,这,会是很好的一个剿灭他的理由。”
“公主睿智!”
“公主睿智!”
成涵和司马晖同时拱手,旁边另有异国服饰两人脸露喜色。
其中一个人,道:“玉烨和西平联盟,玉烨三万大军已在东门群山之外隐藏,届时皇城内约定信号一发,即可出其不意攻入城内。纵然律君魅有十万龙军从西门扑进,也来不及了。”
“我南华三千精兵也供西平国皇上和公主驱使。”
律君言满意地笑了:“朕应允之事也不会反悔,必割让东方、南方十城相谢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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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注定执着。
比如,水明月。
魅王大婚前一日,她终于赶及将荷包绣好,交给了凝雪。
满手的针眼,比之上次,更加惨不忍睹。
在阿九看来,就是蜂窝也比主子的那只右手好看。
想起昨夜,一次又一次,主子的葱指被针扎破,血滴到绣布上,凝成暗涩,今日一早,那荷包放盆里洗了不知多少次,盆里的水换了不知多少次,才不见了血色从荷包上沁出。
这才拿了荷包在暖炉上烤干,又熨平了送到清絮居。
结果,主子豁上了手,却换来这个一个东西回来雪猫。
当时在清絮居,凝雪接过荷包后满面笑容,看样子极是满意,吩咐了春桃抱出这猫来,看似浅浅却又不无炫耀地说:
“这只狸猫是番邦进贡的稀罕动物,毛色纯白,如雪无暇,毛更是油光水滑,如一匹上好的缎子。王爷原是赏了我的,只是我觉得姐姐位处北苑,难免孤单,倒不如送了姐姐,也好平添些热闹。”
当时她心里那个气呀,都道凝雪为人乖巧,贤淑温柔,怎的说出这话来,虽然明面并不见半字不妥,怎么处处都是暗讽主子深闺寂寞,王爷不宠呢?
只是,自己主子脸色平静淡漠,她这个做奴才的又不好多嘴,只能一旁铁青了脸,心里画圈圈咒念这个貌似温良,其实也不怎么地的女人。
后来主子将猫收下,带着她出了清絮居,她方才掐着雪猫的脖子,气咻咻地问:“主子,何必要这头白吃没心肺的东西,倒显得我们欠了她的情似的。”
那时主子脸上薄薄一层淡色,似眉宇间有什么思虑,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昨日自己是不是多嘴,不该讲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