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而言,最难承受的事情应该就是被龙殇离恩宠至极又转为弃到冷宫,就算她要失忆,她最该忘记的不该是这段最不堪的记忆吗?
为何,她对这个尘世的记忆,却独独只从当日凤熙宫被屈开始?
“歌儿,”见得流朱出了院子,龙殇离轻轻执住浅歌的手,缓缓地道:“你出去许久,所受惊吓不少,今日时值小雪,朕安排了酒宴,算是接风,也算是为你压惊,好吗?”
“好。”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帝王如此屈尊,不惜用一个问句,委婉曲求,她若再拒绝,倒似她欲拒还迎了。
苦“皇上,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流朱那丫头,奴婢要带在身边。”
“朕允了。”
浅歌抬头去看龙殇离,恰捕捉到他眸光中一闪而逝的厌弃余光。
故似是为了掩饰,龙殇离轻笑出声:“歌儿,那小婢倒成了你的贴身侍卫,你到哪里都带着她。”
“嗯,当日奴婢和掉落悬崖,是被流朱救下的。”浅歌抬眉,细看龙殇离双目,仔细分辨着里面全部的情绪。
“掉落悬崖?”龙殇离手下的力量一紧,浅歌被他一捏而痛,情不自禁皱起了眉。
这份力道和他眼中的慌乱绝非虚假,他真的是在紧张。
只是她还不死心,心念一动,她又补充了一句:“嗯,是和西平国魅王爷一起掉下去的,他是为了救奴婢。”
这次,果然,天子温雅和煦的脸上有了一瞬的动容。
“歌儿,你想告诉朕的是,他喜欢你?”帝王俊秀的脸上,肌肉有一丝抽*动。
“是。”
“那你可爱他?”龙殇离脸上一时情绪难辨,一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腕骨,似要狠狠捏断了般使劲。
浅歌腕骨那里剧痛,可是那声痛哼到了唇边,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其实,这话他早就该问。
可是,他却始终并没有问。
而是在她回来,一开始向他解释的时候就说:“朕没有什么不明白。”
是谁说过。
两个男人,若都深爱一个女人,那么,执着到最后的,必是深爱她之男人。
而两个女人,若都深爱一个男人,那么,最先放弃的,必是深爱他之女人。
龙殇离若是深爱她,他不该说他什么都明白。
更不该,到了现在,他才问这句。
“皇上,若我说我爱上律君魅,心里再也没有皇上了呢?”浅歌淡淡凝住龙殇离的眼睛。
所有人都可以说谎,可是,眼睛不会。
她要从龙殇离的眼睛里找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那抹深沉,除了黑还是黑。
虽然多次变幻凝结,到头来,依然无法让她明白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是不是帝王的眼,便不再是普通人的眼,所以,常人再难从那尊贵的深沉中探出半分真意。
就如当日,他爱着她,却要在她的寝宫中安排下千羽,成就了一代宠妃秽乱宫中,被贬冷宫?
“歌儿不要再说了。”龙殇离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缓缓覆在浅歌的眼上,挡住了她探寻的目光。
他声音嘶哑,竟似万分沉痛“当日,朕不该一直留着你的”
浅歌一震,愣了半晌才明白,脸上当即飞上一抹绯红。
只听龙殇离道缓缓地道:“朕若早日让你成了朕的女人,那么,今日,你也不会有这么些愧疚。”
“以前,朕既然未能与你有过洞房合卺之夜,你既然回来了,朕会补偿你。”
浅歌一震,她的手倏地抓上龙殇离的,一下把他温暖的大掌从自己眼前拽下。
“奴婢不敢,也不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龙殇离凝神瞧着她,眼神闪过一色微蓝的星芒,像流星划破天际,转瞬不见。他用力攥紧她的手,那么用力,疼得浅歌暗暗咬紧嘴唇。
声音沉沉,似有无限伤痛:“你可知道?你的愧疚、你的愤恨,一次次,犹如利刃划破朕的心上。”
他拥紧她的身体,恳然道:“朕不要你再背负着这些痛,这些伤,若是有,就一切都由朕来承担。”
“朕现在只后悔,当日,既那般深爱你,为何一定固执地等你,非要等你长成,才肯要你。”
“若是你的第一次给了朕,或许,你的心里,便再也抹不去朕,不会容那个人进到你的心里去。”
“可是,无碍,既然你回了,朕一定待你如以前一样好,朕将来,必诛了律君魅,再不要你引以为羞辱!”
别的话,落到她耳中她只觉心里一阵感动,可是,最后那句必诛了律君魅一言得听,浅歌惊得当即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皇上,请您不要再说了。奴婢有个请求”
“何事?”
浅歌咬了咬唇,一拂衣摆,跪了下去:“奴婢求皇上不要杀他。”
龙殇离深邃的眸子一黯,依稀深处爆出一抹深芒:“你当真爱上他?”
浅歌把心一横,咬着牙道:“是。但奴婢,绝不会再见他。”
“那若有一天,是他想杀朕,你又会站在哪一边?”
龙殇离掣住浅歌的臂,将她从地上拉起,嵌到自己怀中。
他抬起浅歌的下巴,迫着她看向自己。
浅歌愕住。
龙殇离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心头炸响。
是的,若是有一天,律君魅和龙殇离同时站在自己眼前,是对阵的双方,那又该如何?
“启禀皇上,边疆有紧急战报。”
匆匆,一名尉官持了六百里加急军报,一脸汗水的疾奔而至。
龙殇离松开了臂,从火漆封缄的信筒中取出军报,他大掌一拈,那军报已在他掌心摊开。
“你下去吧。”
浅歌以为他是让自己离开,刚抬脚欲走,却又被他抓住手腕,圈在怀中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