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虽然愈发明亮,但刘客奴的心中却反而变得晦暗起来。
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就是为了在黎明之时能够趁着契丹人还在熟睡中,快速沿着小黄水冲回大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契丹人好似是在专门等着他一样,拦截的极为迅速。
并且屡试不爽的手雷居然也不再那么灵光。
围堵过来的契丹人根本不惧生死,前仆后继的冲杀过来。
与之前将奚人被炸得畏首畏尾大相径庭。
从接阵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刻钟。
不但还没破开契丹人的阵列,就连冲阵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后边紧咬的奚人已经追上来。
再无法破阵,他率领的这三万多人马很有可能在最后一哆嗦的时候饮恨于此。
想到这,刘客奴咬了咬牙,扭头对王克道:“都能看到前方的营盘和府城,说什么都不能折到这。
我带人顶到前边,你去让乌由和把离别再顾着羊群。
让战马跑起来跟在后边快速冲阵。”
“嘭…嘭嘭!”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炸响声。
这让刘客奴的脸上一喜,立刻挥舞着细柄铁锤带着身旁的柳城军顶到阵列的前端,边大声呼喊道:“是郡王那边出兵接应咱们了,随我杀穿契丹贼的阵列!”
随着刘客奴与身旁亲卫的大声呼喊,片刻间整支人马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让因受阻而迟迟不能破阵,使得低迷的士气立刻为之一振。
不单是柳城军嘴里高呼着万胜奋力向悍不畏死的契丹人冲杀过去。
降过来的两部人马也彻底抛下之前的不忍,开始真正发力冲阵。
有唐人从后边冲阵过来,破开迭剌部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他们缩手缩脚,迭剌部也未必会领情,更有可能引起事后唐人的算账。
双方都悍不畏死之下,战况瞬间就从之前的温温吞吞变得极为惨烈。
尤其是全都竭力相互冲阵,使得相互碰撞的人马就像是起了化学反应。
一触即同时湮灭,随后再由后边的人马顶上,继续重复着碰撞,湮灭,再碰撞,再湮灭这个过程。
而伴随着这个残酷过程的,是血花的四处飞溅,是被利刃或是划过或是刺过后,掉落的四肢与流出的肚肠。
顷刻间战场就变为了修罗场。
身处其中的人,也好似变为了野兽。
忘记了在哪,忘记了时间,口中发着只有野兽才会发出的咆哮声,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想要杀死眼前所能看到的所有敌人。
与杀红了眼的普通军卒相比,两边的领兵之人则是愈发的急迫。
王玄志与刘客奴不管怎么冲杀,迭剌部好似有无穷无尽般的人马,怎么也杀不穿,愈发汇合到一起。
而后边的奚人已经开始发力,再迟迟不能回撤,不管是王玄志还是刘客奴,都将被围困住再无法脱身。
率军部族阻拦的耶律齐,心中同样焦急。
每一个呼吸间,都有族人在倒下去。
这样的折损,再僵持不下,即便是迭剌部也承受不住。
可已经打成了这样,根本无法抽身。
他敢下令后撤,不但先前的族人将白白死掉,更有可能被唐人尾随而杀的溃败。
两边都有不能退的理由,也都败不起。
只能咬牙坚持继续这样苦战下去。
不过陷入焦灼的辽东军人马,一共只有四万多。
后边紧咬过来的苏支看到迭剌部真的是在拼命,知道不知道藏心眼的时候。
再不像之前那样畏首畏尾,而是对冲阵的族人下了死令。
只能向前,不能有半步后退。
并且借着兵力的优势,与迭剌部将刘客奴的人马彻底合围起来。
站在望车上的罗一,看到这种变化,将拳头上的骨节攥的发白。
最初看到奚人金色的狼旗出现时,就预料到情况不好。
但还是想赌一次手雷的威力,希望借此可以突破迭剌部的拦截。
可结果却是他赌输了。
低估了耶律涅里的迭剌部居然会有如此韧性。
在没有耶律涅里督阵的情况下,还会如此悍不畏死。
而这种不利的局面,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要么眼睁睁的看着王玄志连同刘客奴的人马折在那里,要么增派人马过去继续前去接应。
选前者,罗一根本没法狠心做到。
可选后者,只能调动守营盘的两万多人马。
但将这些人马派过去,就只能舍弃营盘,相当于提早发起了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