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位置的原因,使辽东在立春过后依旧还是冬日般的萧瑟荒凉一片,看不见半点绿色。
但也正得益于这份寒冷,最是难走的辽泽依旧处于冰封之中。
而冰冻的大泽,对于骑军来说是最为平坦的坦途。
一路日夜急行,罗一率领三万契丹骑军只用二天的时间便从玄菟行至巫闾守捉,追上了陈杉与保定军。
短暂的歇息半日之后,又顺着冰冻的白狼水急行了两日赶到了柳城北侧的谷口。
而柳城的守军不但已经给大军备好了粮草,更给罗一带来了一个说不上是惊喜的惊喜。
平卢游奕使刘客奴与平卢先锋使董秦将吕知诲的人头一同给献了上来。
罗一之所以觉得这是个算不上惊喜的惊喜,不是怀疑这里有诈,更不认为刘客奴与董秦打了别的什么心思。
两人与王玄志和马察灵都是平卢军出来的,平日里关系本就不错。
再加上之前罗一给河北分润的分红中,也没把两人给落下。
从私人感情上,两人肯定是更偏向于辽东而非河北。
再算上两人都是汉将,之前虽然没被安禄山用胡将给顶替下去,但下边的人手可不少都被换掉。
兔死狐悲之下,再有些家国情怀,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难以理解。
按正常来讲,辽东如今局势严峻,营州主动投过来,罗一是举双手双脚的赞同与高兴。
但问题是多了这么一支万人的人马,对眼下的辽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安禄山为了防备柳城丢掉,库里的米粮没给留多少,辽东负担不起营州的吃喝。
另外,东边的三国已经谋划着出兵助阵,安禄山于兵力上将得到大大的提升。
这个时候将营州攥在手里,势必会惹怒安禄山。
这货一怒之下来个回首掏,辽东将更难以应付。
不过柳城要起义重新投入大唐的怀抱,毕竟是一件好事,总不能把人往外推。
盯着托盘上吕知诲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半晌,罗一将目光投向刘客奴与董秦,“都不是外人,北地各部是什么状况与你们都讲得清清楚楚。
范阳那边又将米粮把控的非常严,营州给这边分出一部分,在米粮上将更受制于范阳。
这个时候投到我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而且打着辽东的旗号也只会让形势变得更糟。”
见两人脸色猛的一变,想要开口说话,罗一摆摆手,“听我把话说完。
朝堂与我之间,现在也只是面子上看得过去,其实那边恨我不比恨安禄山差到哪去。
为了保命,朝堂上的号令,肯定有一些是不能听的。
你们若是举辽东的大旗,今后又心中又要受一遍煎熬。
不过举不了辽东的大旗,你们可以举河北的大旗。”
刘客奴与董秦当然知道罗一说得河北不是指安禄山的叛军。
可如今河北各州反反复复,根本不敢贸然前去联络。
两人都觉得罗一这是在故意推脱,不想接受他们的投诚。
“你们两个少在那胡思乱想,都是从柳城出来的,我还能坑你们是怎的。”
见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罗一将河北的舆图翻找出来,指在德州的位置道:“德州不在范阳与洛阳之间的必经之路,又离海比较近。
李尚客那胖子现在与颜真卿在那边举旗正举的风生水起,而且那边的米粮也要比辽东富余的多。
你们写信联络那边,听李胖子和颜真卿的安排。
这样对营州与辽东都有大好处。
营州从海路上能得到那边在米粮上的支援。
我与安禄山又没彻底翻脸,他没派兵过来的理由。
我可以专心的对付那些胡蕃,你们与叛军对阵一旦有些差池,也能往辽东这边迂回躲一躲,靠一靠。”
刘客奴砸吧砸吧嘴,觉得罗一说得有道理,可又有些不甘心,扭头望了望谷口的方向,叹息一声道:“打算投在辽东帐下,就是出于边军之责。
北地蛮人趁机过来犯边,不打回去总是心中有愧。
可转来转去,居然要听德州那边的调令,再怎么有道理,也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董秦苦着脸接口道:“再者,叛军之中可有不少是平州过去的。
真要是对阵上,也下不去手啊。
郡王您谋划过人,再琢磨个法子吧。”
王玄志抬腿轻踹了两人一人一脚,“营州什么样你们不知道?
屯田与百姓的耕田在不打仗的时候勉强够吃。
一旦动兵戈,全都得饿肚子。
给你们找个粮袋子,又有辽东当做后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客奴摊摊手,略带委屈道:“郡王都说咱们都是柳城人。
哪有乡里不抱团,反而给分到大老远的德州。
况且谁不知道领兵的将职越高越容易因功高震主而受到猜忌。
郡王又没反意,就是为了保命,我们有什么可受煎熬的。
真把咱们给推到李尚客那边去,让下边的将士怎么想。
再者,辽东又不似之前的不毛之地。
把营州的百姓再往那边迁一迁。
紧一紧肚子,怎么也能捱过这一年。
到了明年,情况将大为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