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受到封常清的影响,高仙芝再没了之前的碎碎念。
并且一边在浴桶内沐浴,一边仔细将罗一塞给他的所有传信看了一遍。
将信件给旁边的封常清递过去,高仙芝猛得将身体全都沉入了桶内。
直到感觉体内的气息不够用,实在憋不住才将头从水中浮出。
高仙芝这样做可不是童心未泯,玩起了憋气的游戏。
而是罗一对辽东局势所言,没有一个字是假的,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驱走身上的疲惫与困意。
尽量让头脑与心思都清醒些,不要影响接下来的谋划。
封常清在看过传信后,不由自主的在浴桶里坐着了身子,目光更是透出些隐忧。
他的判断与高仙芝一样,辽东的局势真不是罗一嘴上说的危急,而是确实如此。
跟个澡堂服务员一样蹲坐在门口的罗一见两人这副样子,立刻让门外的余承泽拿舆图进来,挂在了两人看着都方便的位置上。
两人看了一阵舆图,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出于之前的习惯封常清率先开口道:“罗郎君所言非虚。
辽东眼下的态势可以说是极其不妙。
西、北、东三面四敌同时有所动作,绝对不是巧合。
按时间来估算,这应该与国内出现祸乱没太关系。
可也正是因此,才更让人所担忧。
如果说各方原打算出五分力,待动手之前得知了大唐有反叛的消息。
恐怕会家家都使出十分力。
尤其是室韦人举部南下,这不是臣服之战,而是生存之战。
另外,新罗跟着有所联动显得很诡异。
按常理,新罗一直被靺鞨与倭人联手攻打。
有了喘息之机,该趁机加紧巩固城防,调兵运粮才对。
而此刻与靺鞨人同时陈兵大唐边境,说明新罗的战事已经停下。
我怀疑三国已经已经商议好,将会一同对大唐用兵。
所以辽东面对的不是四方之敌,还要再算上倭人。
以辽东一地对阵因各种缘由都需要从外部找补回所耗财帛的五方之敌…”
说到这,封常清捧起些桶内的热水在脸上拍了拍后,低垂下目光沉声道:“我的意思是以守为主。
先说说东部,有萨水阻隔新罗不足为患。
长岭与鸭绿两府的靺鞨人有群山阻挡,也同样不必过分忧虑。
唯独玄菟,因道具好走之因,必是靺鞨人的主攻之地。
不过有贵瑞水护着,也算不得太危险。
而西部与北部则最为危险。
西面的契丹人如果分出一部分人马与靺鞨人一东一西直扑玄菟。
就能切断北部的大鲜卑山与辽东之间的联系。
随后可以从容不迫的与室韦人将大鲜卑山一带给合围起来。
看似离着老远的倭人,也定然会挑选一处合适的地方,从海路攻过来。”
顿了顿,封常清将目光看向罗一,微微摇头道:“成也罗郎君的威名与对外强硬,败也因罗郎君的威名与对面强硬。
辽东与各方没法使用离间等计,只能以兵戈硬抗。
可是以辽东的军力无法四处开战。
就算大肆征兵,多组成几军也是无用。
辽东养不了那么多兵,光是战线就能把辽东拖垮。
我认为趁着室韦人还没动,大鲜卑山的地界儿该全都放弃。
将契丹人全都安置在玄菟以南,萨水以西。
不但能够收缩战线,玄菟还能从最薄弱之处变为进可攻退可守之地。
更能将主战之地放置于大鲜卑山。
只要拖上一年半载,室韦人之危将必解。
因为室韦人抗不多久,要么退回去,要么将刀子对准别人。”
封常清的意见看似与王玄志差不太多,但思虑的细节却要强上太多太多。
单是对倭人的分析,就让罗一大为赞同。
之前他就想过这个,但却并不敢肯定。
小半个倭国被灭,倭人不可能还继续与新罗死磕。
加上他对新罗的态度,东边的三个老六十有八九是化敌为友,将枪口一致对向大唐。
不过最终的解决方案,罗一并不赞同。
河北再过几个月就要杀红了眼,他迟迟不入场,他的那份告书就成了百姓的催命符,会让百姓遭了大殃。
必须尽快解决掉各部合围的这个大麻烦。
还是要按之前琢磨的先打掉新八部,震慑住其他老六。
如果震慑不住,也能多出松漠这片土地作为缓冲区与多出一块纵深之地。
与其他几方进行周旋,打大范围的运动战。
“你的意思我反过来理解,是不是说只要扩军后,辎重与军需能跟的上。
其实辽东与五方之敌,还是能掰掰手腕的。”
罗一不想直接否定封常清,毕竟刚过来第一次出谋划策,不能太打击积极性。
隐晦的表达了对这个谋划的不赞同,罗一将目光看向高仙芝,“老高,你是怎么个意思。”
高仙芝眉头一皱,“长清之意与我所想相差不大。
但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想同时与五面之敌开战?
契丹人与室韦人男女皆兵,合到一处后大军的数目与战力不输于初时的蕃人。
倭人虽然被你灭掉半国,新罗也被打的折损颇大。
可东边这三国合在一处,可战之兵同样不逊色蕃人。
你以辽东一地,同时对阵堪比两个吐蕃的军力?
大唐是立了十节度,才堪堪做到了如此。
我想不出你到底有和仰仗,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罗一见高仙芝也是这样保守的想法,先是嘿嘿一乐,随后对一旁的王玄志道:“别坐着了,起来把我的谋划给二位讲讲。”
王玄志虽然不太赞同罗一的谋划,但高仙芝与封常清的名头太大。
出于不能被喧宾夺主的心思,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起身走到舆图跟前。
并且态度稍显倨傲的一抬手,在舆图边指指点点,边将罗一的谋划讲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