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儋罗,高处与中段郁郁葱葱,是成片成片的密林。
沿着海岸线逐渐走高的平缓坡地上,浓郁的青色、半青半黄之色,以及略显沉闷的灰白色相互交替交织。
跟着俞光的船穿过礁石逐渐驶入近处,岛上的景象看得愈发真切。
缓坡上的青色是绿草,半青半黄之色是庄稼,灰色则是大大小小的石块。
绿草上有悠闲自在的牛马,庄稼地上有留着鬓发光着双腿在劳作的人,灰白色石块上有孩童在来回跳跃玩耍。
看上去完全是一派怡人的田园自然风光。
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不自觉的在心中生出一股恬淡宁静。
不过唯一让罗一有些出戏的是,岛上原住民的打扮,真的与契丹人十分相似。
如果不是个头矮些,肤色更深一些,罗一都怀疑这是到了老八部,而不是来到了儋罗。
而当目光挪向不远处即将停靠的简陋码头,罗一更是有种穿越回东亭刚刚开辟边市的时候。
顺着码头向上走几步就是几排简陋的街市,往来的人也还算不少,算得上热闹。
新罗人的服饰虽然都是模仿的大唐,但从个头以及服饰款式流行的差距上,可以轻易分辨出来。
因此从人群的服饰上来看,除了本土人,还有唐人、新罗人以及倭人。
其中又以新罗人的占比最大,从侧面验证俞光所言儋罗成了新罗的属国并不是假的。
这让罗一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变得不好起来,并且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
“异域人俗风物都能招惹到你?”
李泌对罗一十分了解。
一般的情况下,罗一向来都是笑脸待人,既然心中有所不满,也轻易不会表露出来。
除非是遇到让他十分气愤的事,才会板起脸显示他的不满。
而到了这一步,不管是对谁,都是罗一下手最为狠厉的时候。
这让李泌不由得心中有些发紧,轻轻拉了拉罗一的衣袖,低声继续叮嘱道:“不管是什么引起你的不快,总归是要在这里落脚两日的。
你暂且忍一忍,莫要失去了我大唐天朝的风度。”
罗听了李泌的话,罗一猛得扭头看过去,“异域?你管这里叫异域?
二十年前这里还是奉我大唐为上国!
大唐有你们这群崽卖爷田心不疼的货,能有好都是怪事。”
抬手指向岛内,罗一愤懑的继续道:“看到这里什么样了吧。
有山有河有地有牛羊!
除了人差点,这里比关中差?比中原差?还是比剑南差?
你们这些做学问的,治国的本事不知道有多大,口气倒是大的很。
动不动这里是穷乡僻壤,那里是不毛之地。
甚至是有些地道在哪都没搞清楚,就满心的瞧不起。
还说古时的夜郎国自大,现在的文人与夜郎国有何区别。
儋罗岛东西长一百五十里,南北宽七十里。
就算是开垦出一半,也达到了二百万亩的可横之田。
按百亩一户来算,可分两万户。
这是大唐中州的口众了。
如另外半数之地,有林有草场,打猎或是放羊牛羊马匹,又能养活不少人。
更何况四周尽是无尽大则,光是捕鱼都饿不死人。
儋罗岛的酋首上杆子去朝贡,居然舔着脸还瞧不上人家。
学了一溜十三招的学说,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就敢乱下断言?
大唐如今矛盾重重,还不是人多地少闹的。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嫌这里偏远不愿来,有大把的流民愿来。
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这里也不要,那里也不收。
当下觉得无用,难道以后也会无用?
你们如此鼠目寸光,就不怕以后被子孙戳脊梁骨?”
罗一突如其来的这通狂喷,让李泌眼角一阵狂跳,咬牙低声道:“明面上的账目谁都会算,轻巧的话更是谁都会说。
辽东你经营了这些年,到底有多大起色你比谁清楚。
连辽东尚且如此艰难,更何况是这里。”
抬手舒展了几下皱在一起的眉头,李泌无奈的继续道:“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有些地方离得太过遥远,下达政令都要慢上许久。
不但不利于治理,光从开销上来算也得不偿失。
你执着于为国拓土虽为好意,但也要看看实际状况。
别不管不顾的,看到能开田的地方就想给纳过来。
要真是这样容易,谋划万里之外的大食不是更好。
那里全是现成的可耕之地,不比这里还要好?”www.
罗一郁闷的摇摇头。
就连李泌都是这样的心思,其他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祖宗哪都好,就是哪都没有自个儿家好这股骄傲劲儿是真要命。
如果说国力衰退的时候无力经营也就罢了,好多固有之地丢了是没办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