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五月的东亭来说,只是迎来了初夏,早晚间甚至还有丝丝冷意。
但是对于今年的成都来说,已经进入盛夏。并且两地间的热与热也大不相同。
成都的热不是东亭那种晴热,而是让人感觉喘息都有些困难的湿热。
白日里只要稍稍动弹动弹,就会让人汗流浃背,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与罗一的了解有些不大一样,后世总听人说重庆是火炉,没听说成都也会这么热。
可不管是不是今年有些特殊,总归是躲不掉的。
最初罗一打算在办公的廨舍里多放置些冰盆,但最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不是过来旅游度假,而是来与大渡河那边的南诏与吐蕃联军死磕拼命的。
成都这边都热成这样,黎州还要往南,恐怕低洼的河谷之地会更加闷热。
到时候再往身上捂个几十斤的铁甲,绝对会热的让人受不了。
不过再怎么受不了,铁甲是保宁用的,肯定是不能脱。
面对这种状况,唯一能做的就是适应这种高温。
罗一不但没有放置过多的冰盆,还每日都穿着甲胄在廨舍里研究各州的地图。
并且下令跟过来的禁军,除了值更的,其他人每日也要穿甲两个时辰,尽快适应这种气温。
而相较于罗一这些外来者,当地的成都人其实一样觉得闷热难耐。
尤其是成都的商贾,不但热得难受,嘴上还起了一层大燎泡,并且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而至于原因,除了天热以外,听闻了罗一安排人特意散出去的消息后。
这些商贾派人四处打探,得到消息肯定无误,也起了些作用。
他们只顾着竭力打通南部的商道,而忽略了其他各处生丝与锦缎的行情。
派人出去问才知道,前些日子山南道那边,无论是生丝还是锦绢的价钱全都翻了一倍。
并且价钱还有愈涨愈高的架势,一时半会掉不下来。
山南道的商贾自己手中的囤货卖光以后,已经去淮南与江南那边收货去了,准备再赚上一笔。
反观他们这边,不但赚不到这笔钱,反而一里一外亏得更多。
与罗一签的契书,价格定的实在太低了。
一匹蜀锦的价钱才七百钱,一斤生丝更是只有二百钱。
这个价钱低于往年正常价的三成。
询问身后的主家该怎么办,居然只给了个自己看着办的说辞。
没说按不按这个价钱分润获利,更没说会出头去找那位使君商讨商讨。
这个态度,十有八九是既对价钱不满意,又不想亲自去找那位新来的使君。
要么他们按别处的价钱给分利,要么他们自己去找使君反悔或是提价。
可他们只是一介商贾,敢去找使君反悔?
第一次见面时,都差点被人家给砍了脑袋。
这让一众商贾全都没了主意,并且心中又气又恼。
只能聚到一起,看看能不能商议出个办法来。
“这次是咱们疏忽了,若是就这么认了,咱们怕是五六年都缓不过来。”
“这位罗使君肯定是来时路上听到了消息,不然不会这样与咱们签契书。
吃到嘴里的,怎么还会吐出来,不认还能怎么样。”www.
“没错,摆明是吃定了咱们,不认还能怎么样。”
“你们真要认了?现在山南道的绸缎已经两贯钱一匹。
光是按这个价钱,分出去两成就是四百钱,咱们卖才卖了七百钱。
连本钱都亏了一大半出去,多大的家底也不够这样败。
况且,若是价钱再继续往上涨呢?会不会血本无归,谁都说不好。”
“这个账谁都会算,可没人替咱们出头,谁敢去找那位年轻使君去理论。”
“可就这样认了,咱们就很难再起来了,后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咱们。
那可是二十多万匹锦缎,如果价钱再继续涨,都不如留着当布帛花了,那样至少还能得了四五百钱。”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那位使君是哒照面开始就在算计咱们。
没有这个缘由,以后怕是还会找其他理由。”
“好处咱们又不是不给,若是嫌少可以再谈,这样就是在竭泽而渔。
咱们都倒下了,旁的商家短时间还追不上咱们,根本分润不到多少钱。”
“你觉得人家还指望从旁人那分润?现在人家一匹锦缎就赚了一贯多钱。
二十多万匹,那就是三十万贯,咱们之中处了谭家,谁有这个家资。”
这名商贾的话,让屋内的众人陷入了沉默。
是啊,只是一个小手段,就凭空得了三十万贯,还用的着等着别人分的那三瓜两枣?
前些年长安城巨富任令方的家资也不过六十万贯,那还是两辈人靠放质钱儿积攒下来的。
一时间一众商贾几乎全都陷入了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