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勤政楼门前的罗一,看着脚下的方石,突然有种再次穿越时空的感觉。
两年前是在老王在柳城的宅院里站得笔直,而此刻是在李隆基的门前站得笔直。
变换的是场所与面对的对象,而如同罚站的那个还是他自己。
命运依旧像是手中的细沙,握得越紧,从手中的缝隙中流失得便越快,根本没法掌控。
最大的不同之处,或许就是身处的季节不一样。
一个是酷热难耐的夏季,一个是在万物复苏地春季。
对于两季不同的体感,罗一哪个都不喜欢。
再准确一些的说,但凡是命运不被自己支配,需要傻站着等候别人决定命运的时候,不管身处哪一季,罗一都不喜欢。
尤其是此刻,春风虽然吹出了树木的绿芽,可长时间的吹在人的脸上,依旧有些生疼。
而对于遭这份罪的起因,罗一已经麻了。
毕竟他就从来没有欧皇附体过,不管做什么事,肯定是要出些突发状况。
无论事先安排的再缜密、再详尽,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例如眼下被李隆基喊到兴庆宫罚站,谁能预料到起因是让那帮读书人去散播个小道消息。
结果他们居然擅自做主跑到皇宫外齐声呐喊,让李隆基给主持个公道。
但凡是个当领导的都最讨厌底下搞串联,搞逼宫,更别说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了。
这一下是被坑得翔都飞出来了,根本用不着自污,直接被贴上有反骨的标签。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罗一是彻底信了。
就这样的政治觉悟,换了谁谁都不会启用。
不然无论是对举荐之人,还是对被治理的百姓,都会是一场灾难。
不过好在李隆基还算大度,没上来就派人把刀架到他脖子上。
看样子应该是先罚站晾一晾,然后再斥责一通。
除了扣些印象分,估计问题应该不算大。
与其吐槽那些猪队友,不如趁着跟真跟剪刀一样的春风拂面的时候,琢磨一下杨国忠为何那么好说话,居然连贿赂地欠条都不要。
还有老奸巨猾地李林甫派人来告知会护着他,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恐怖药。
“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吧,倒是真有些兵样子,硬是没动一下。”李隆基站在屏风后边,顺着殿门打量了一阵罗一,对高力士道:“春寒料峭,把人给叫进来吧,把朕的福将给吹着了可就不美了。”
“陛下,还是再等等吧,本就没治他的罪,这么快就让进来,这小子以后指不定会闯出什么大祸。”
李隆基心中是什么打算,高力士再清楚不过。
此刻让罗一进来,无非就是想问问南疆的战事有何良策。
对罗一搞出来的这些事端,是不是真不放在心上,并不好说。
高力士让那罗一多站一会儿,也是为了以后让李隆基也不好再翻旧账。
李隆基微微摇头,有些好笑道:“行文与战报你又不是没看过,这小家伙最擅长的就是算计人。
不说没理辨三分,也相差不多,在御史台受了委屈,不使些手段那就不是他了。”
“陛下,他受得那点委屈,已经找回去了。
御史台被打的那两个,一口牙是真给全都打掉了。而且到现在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
吩咐人把这事传扬的满城皆知,就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起初高力士说这些是想把话茬堵住,把这件事哪说哪了。
可说着说着,大感头疼之下,心中也涨起了气儿,冷哼了一声继续道:“这里可是长安城,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不成。
使这些个小手段,是觉得没个明白人,给他做不了主?当真是让人又气又恼。”
“难得见你生这么大的气。”见高力士被气得不轻,李隆基不禁莞尔,“对都水监的执念还是太重了。”
提起这个话茬,高力士重重叹息一声,“想当初都水监犹如我巨唐置于国门之外的鹰眼,各蕃部稍有风吹草动便能知晓。
可如今却跟个睁眼瞎一样,不用说四处蕃部的动向,就连辽东高句丽人各城有了那么大的转变却毫不知情。
那么多双眼睛安置在营州,却连个少年郎都赶不上,老臣真是又恼怒又惭愧。”
李隆基摆摆手,“都水监之糜烂,错不在你。
尤其是北地,已经不是朕登机之前,动不动讨伐的大军就全军覆没之时。
这些年来只范阳一镇就压得契丹人与奚人不能妄动。
东境为了安抚住靺鞨人,不能惹出事端,又特意下令不许将手伸过去。
底下做事之人也是无可奈何,不要太过于苛责。”
转过去,李隆基将目光再次望向殿外,轻笑道:“朕记得,好像之前你说过要让这个小家伙的父亲总理北地的都水监。
结果令还没传下去,人却跑去了大室韦,看在这上,你也该消消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