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马蹄无法如夏日那般在官道上扬起漫天的灰尘,只能冰冷的路面上发生一声声脆响,极为好听。
马队更是无需担忧将路面踏烂,紧紧相连排成了一条长龙,看上去颇为壮观,很容易让置身其中之人,生出一股心潮澎湃之感。
唯独端坐在马上的罗一,心中生出的却是一股凄凉之感。
即便安禄山原本的赏赐或者说给安家小娘送的嫁妆,财帛由十车变为二十车,仆人二十变为五十,河西马从五十匹变为三百匹。
更是派了安二郎领兵二千为右路军,开春之时从东亭出发对契丹用兵,让罗一来一波躺赢,轻松赚些军功。
罗一的脸上也是毫无喜色,一路上都是强颜欢笑。
安家最瘦弱的小娘,居然就是安九郎口中所说的十九娘。
在廊屋与安九郎所说的话更是一语成谶,这个安十九娘真的与安九郎都是段夫人所出。
而且这个安十九娘与其他小娘比起来显得瘦弱,是因常年练武而显得身材匀称苗条。
这一趟范阳之行,除了周胖子扫货扫到了不少硫磺,罗一觉得是亏到姥姥家了。
段夫人极其受宠,纳了安十九娘,可谓与安禄山真成了半个翁婿。
最坑的是,不要说控制安十九娘,估摸真动手起来,都未必能打过人家。
这不是在纳妾,分明就是请了个妈回家。
唯一让罗一心里有些安慰的是,通过路上半个月的观察,这个安十九娘虽然是个爱玩爱闹的活泼性子,但却并不跋扈。不像是个有太多心机的。
不过这种欣慰也是相对的,有些时候光是活泼开朗的性格,都能把人折磨的要崩溃。
不但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刨根问底儿的问个不停,还时不时的提出要切磋切磋。
“你,你,你那,那日,该,该先去,找,找我的。”
安二郎只是口吃,不是眼神不好,而且也是个心思细腻的,早就看出了罗一的惆怅。
不过,他却没有对罗一的这种态度没有任何不满,更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安十九娘在他眼里,并不是给罗一做妾室的最好人选。有段夫人这个生母,十九娘不愁找不到个好人家。
“我,我,我找你,就能,就能顶用了?”
虽然学人结巴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但与安庆绪混得熟了,罗一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安庆绪是个开得起玩笑的,而且适度的相互损一损,也能增进友谊。
“要,要不,你,再与阿耶,说,说说。把,把,十,十,十七娘,也给纳了吧。
她,她自小,就,就没了阿娘,日,日,日后,指不,指不定,要被许了什么人,做妾室。”
“知晓你心疼你那些妹妹,可你与使君是父子,你都不敢说,我就敢去说了?”
“阿耶,阿耶最喜九郎,你,你,你救了九郎,阿耶会,会答应的。”
“纳了十九娘都是个意外与无奈,你还要让我挟救命之恩再许一个给我?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回了东亭该怎么与等着成婚的洪秀说这事。
再说句不该说的,十九娘是段夫人所出,同样不是许了妾室。
使君就是个看重郎君的,你是没办法左右的。”
罗一的话,让安庆绪满是无奈,再想到自己在安家受到的对待,重重地叹了口气。
“叹气也没什么用。”
罗一瞄了瞄在前边纵马狂奔的十九娘,挑了挑眉道:“开春与契丹人打完,九郎那臭小子的伤该好利索了。
回去以后你告诉他,我等着他来找我复仇。他不来就算不得北地的好儿郎。”
“你,你激他,做,做什么。”看了眼罗一,安庆绪摇摇头,“打,打完,你,你自己去找,找他。”
罗一晃了晃马鞭,恨铁不成钢道:“你傻啊,我去了还怎么踢他的屁股。把他叫到东亭来,我才能放心的收拾他。”
安庆绪横了一眼罗一,“我,我,我是,九,九郎的兄长。
你,你,你这么说,觉,觉得,真,真的好吗。”
顿了顿,安庆绪朝着前边骑马疯跑的十九娘努努嘴,“九,九郎,最,最怕的,是,是她。
你让,你让,十,十九娘,收,收拾他,这,这样,最稳妥。”
“看你说话不利索,原来是个一肚子坏水的。”
听安庆绪这么说,罗一的心情算是好了不少,哈哈笑了两声后,又突然觉得不是滋味。
安庆绪的性格温和淳厚,一点都没随安禄山的狡诈与阴险,称的上一声君子。
安九郎安庆恩看似跋扈,实际上就是爱玩爱闹罢了,没什么坏心眼。
可以说这哥俩儿都是可交之人,这么利用他们,有些太不是人了。
而且不管利用成功不成功,将来一旦反目,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m.
在一旁一直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未发的李泌,看出了罗一心中所想。
“总想着诓人可不行,还是安二郎行事稳妥。”
李泌斥责了一句罗一,笑吟吟地继续道:“既然说到了诓人,行路无聊之下,说说我对君子该不该诓人的见解。”
李泌说得这么明显,罗一怎么会听不出来其中的用意,难得的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
安庆绪则是目光一亮,马上拱手抱拳,“求,求之,不得。”
李泌沉吟了一下道:“以我之见,君子可妄语,而且君子也做不到无一句妄语之言。